王灵完全起范儿,王四瞧着自己犯错了,也能当场纠正过来。这可是新戏,只要他不慌,外人又看得出来什么?王四心下稳了,面上也不再急急慌慌。
“你道是先下手强,后下手殃。”王灵双手一张,王三、王四会意起身站在他身后做护卫状,王阿娘的鼓点越来越急,阿枝的拨弦声也急如骤雨。
“我一只手揪住宝带,臂展猿猱,剑挚秋霜。他哪里暗暗的藏,我须索紧紧的放。都是些狐朋狗党!”
王灵比划些花架子,一大步上前:“小可如千里独行,五关斩将!”
话音未落,抄起手中青龙偃月刀,木质银漆的长刀轻飘飘,在王灵手中却犹如千金重。站得离台子近的人发誓,他听到的舞刀破空的风声。
王灵当场打了一套青龙偃月刀的定式,长刀翻飞,时不时冲入人群中,唬得看台前的人一阵惊慌躲避。惊慌过后,又后知后觉并不会伤到自己,齐刷刷叫起好来!
最后双手握着刀柄,一招泰山压顶,砰得一声把青龙偃月刀砸在台上,侧头怒目圆睁看着台下,一把美髯随风飘动。这是结束了。
“好!”台下喝彩声又起,王灵顿了顿,缓了缓被震麻的双臂和膝盖,利落站起来给台下见礼。
王灵带着两个弟弟小跑下台,招呼一声,“阿枝,该你了。快,趁着人多。”
阿枝扔下琴,操起上等绢布做的花环就上台了。
“呵,可出尽风头了,也不知在台下偷偷摸摸练了多久。”王大酸得跟打翻醋坛子似的。
王灵懒得理他,王大这种人以往在宫里活不到三个月,没本事算了,嘴上还没个把门。不就仗着是亲兄弟,不能打死他了事。
王灵把琴塞进王四手中,拉着王三出去讨赏。方才王阿爹看着情形好,已经小跑着出去赔笑脸了。
王灵摘了美髯、脱了衣裳,躲着人群,也不容易让人发现。把老三推到人群中,他原模原样,看客老爷也认。
王灵则趁着人群拥挤,从后面绕圈子过来,挤到了牛车旁。
里面王承志和周乐君正说呢,“那小子估计是练枪的,就没见青龙偃月刀还能上挑下拨。”
“小小年纪,有这份本事、胆识已是不俗,何必强求。”以周乐君的眼力,如何瞧不出那两个扮演随从的人当真是一脸懵,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看样子真是新戏,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周乐君也好奇,这小子是在哪里学的,何时练的。
两人摇头晃脑回味,不一会儿,王灵就挤了过来。
“有些本事,我倒真想着你去红楼巷唱几场。”
“能给王郎君唱曲,是小人的福分。可这曲子还没定型,诸多不妥之处。若排甲乙丙丁,只能算是乙上。小子回去还需日日研究,与兄弟姊妹排演清楚,事事妥帖,才敢登台献丑。”
“你这着急忙慌不也上台了。”
“旁人怎能与王家郎君相比。”王灵瞪大了眼睛,一副“我要把最好的献给郎君”的模样。
“你要排多久?”
“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戏词要一字一字抠,台步要一步一步试,身段、装扮、配乐、布景,若有上演一出好戏,事事具备,少说忙半年咧。”王灵作揖自称怠慢,宫里若是排戏,几百个人连轴转,大年节下要演的戏,六月中就开始排练,务必一字一句、一步一景都是贵人主子喜欢的模样。
“就你这破锅烂铲的,半年能排出个什么模样,不若到我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青龙偃月刀也是精钢造,不比用木头破烂货糊弄强。”王承志豪爽道。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小子命贱,不识抬举,想着让阿爹阿娘、兄弟姊妹们帮衬着,才好成事呢。”
王承志也没多说话,这是不愿意舍弃家里人,独享富贵的意思。难得,是个孝顺的。这乱世,王承志见多了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人,瞧着这小伶人居然还有些上古遗风,也是惊喜。不愧是仰慕我父亲的人,父亲的德行也感染了他,必定是个好的。
“有心了,赏他。”王承志吩咐一声,童儿自从荷包里掏出一角银子递过去。
王灵赶忙作揖道谢。
“不必谢,等你哪天做一出我父亲的戏,还有重赏!”王承志放下车帘,童儿招呼着牛车而离开。
王灵目送牛车走远,直到见不着车身了,才直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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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唱词全是关汉卿《单刀会》,笨梨魔改了一些。
五代十国时候戏曲完全没有发展起来,查到的文献那都是些小调,没有成篇的戏曲。笨梨又没自己编戏词的能力,就借用了两位关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