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一文挑挑爆了的灯花,看妻子斜靠在塌上,笑着拉她的手。
裴晚云回以微笑,道:“婚前,你与我说过分府别居,现在可以了吗?”
李一文笑笑,“弟妹又阴阳怪气酸你来着,别与她一般见识,二弟已说过她,母亲也是耳聪目明,都清楚着呢。”
看他有和稀泥的意思,裴晚云并不意外,情浓过后她只是相处不久的妻子,如何与父母兄弟这些骨肉至亲相比。裴晚云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垂眸低声道:“我这个月月事迟了。”
“什……什么?”
裴晚云抬头,一眼望进他心里:“你要做父亲了。”
“我?我?父亲!”李子文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激动得直抖,父亲,他这辈子居然还能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这,这简直不像真的。李子文只在裴晚云当初回眸一笑让他提亲的时候这么喜形于色过,如今更是高兴得发癫,流下眼泪来。
“小声些,别扰了父亲母亲。”裴晚云笑嗔。
待李一文兴奋劲儿过了,理智重新回炉,裴晚云才道:“所以,我想分府别居。”
李一文沉默良久,叹道:“放心,我去安排。”
裴晚云点头,依偎进他怀里,默默感受着他心脏跳动,不再言语。
这就是为什么裴晚云当初愿意嫁给他的原因,李一文是个明白人。李家已经确定由李二郎执掌家业,可若是李一文有子,那长子嫡孙,名正言顺,即便李一文身体不好,难道他儿子也身体不好吗?家业传给长房才符合礼法人情。
可李家是默认李一文不会有儿子的,当初大夫言之凿凿。裴晚云嫁过来之后,在她的调理下,李一文身子渐好。且李一文是真守着她一个人,婚前没有房里人,婚后更是如胶似漆,大夫想着世家妻妾成群分薄宠爱,以致子嗣不兴的状况也没发生。
李一文有了儿子,那李二郎怎么办?他这些年都是按照当家人培养的,突然来了一个侄儿就就要撸去他的一切光环,你说他怎么想。从来利益动人心,裴晚云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若是李二郎一狠心,王氏这个惯于世家手段的人出手,裴晚云还真没把握护住自己的孩子。
“委屈你了。”李一文拍拍裴晚云的肩膀。
“不委屈,我嫁过来之前,就想到过如今的场面。”裴晚云低声道。她说想要搬出去,也是试探李一文的心意。他们现在虽有了孩子,可还不确定男女,就算是个男孩儿,能不能长大也两说。若是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李大人和李一文就过世了,那他面对着强壮的叔父,又是何等境遇。
李一文的选择,还是把弟弟和家族放在了更重要的位置上。曾经,他是没资格争,现在他有资格了,可他不愿意毁了父母兄弟情,只能选择委屈妻儿。李家是何等怕庞然大物,爵位天然高出旁人一等。李一文主动退让,把好处拱手让给了弟弟。
“你请求分府别住的时候,先不要把我有孕的事情说出去。”
“这是为何?”
“都说孩子三个月之前,不能张扬,不然容易保不住。孕妇就爱多思所虑,难为你了。”
李一文默默把她搂得更紧,裴晚云话中未尽之意,他清楚明白。
李一文以“明晰权责”为由,劝说李大人分府别居,这是自然不是说一次就成的,只能慢慢讲道理。李大人是最在乎家族传承了,李一文磨他自然能磨下来。李夫人这里裴晚云只说听夫君的,间或与婆母说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闲话。
做父母的哪里能拗过儿子,李大人李夫人虽不是那么乐意,但见大儿子主意已定,对家族也确实有好处,只能点头同意了。
李夫人从嫁妆里拨了一处五进的宽敞豪宅出来,李一文夫妇不日搬进去。搬新家不久,裴晚云就传回了有孕的消息。
李夫人一下子哭了出来,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儿子是怕日后兄弟祸起萧墙,提前避让。
李大人也连连叹息,“找他们回来,先分家吧。”
“你这是做什么?一文如此委屈,你不说补偿他,还分什么家。现在还有他和二郎成婚,你现在分家,与赶他出去有什么两样。”
“正是因为他有这份儿志气,我这当父亲的才不能白费了他这番心意。早把事情定下来,省的日后牵扯不清,反坏了兄弟情义。分家的时候,多补偿他钱财田亩,日后你多照应着就是。”李大人微微叹气,又把二儿子叫过来,与他分说李一文的退让成全,叮嘱他日后多念着这份情。
“他们自己做了锁头乌龟,倒成了全家的大恩人。”王氏让夫君训斥,气得口不择言,与李二郎大吵一架。可王氏再怎么愤恨也挡不住李一文分家、分府别居。王氏的做派那是小节,在李家掀不起丝毫波澜。
裴晚云有孕的消息传来时,王灵已经攻下了郢州和安州,以汉水为界,占据三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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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写错了,这时候闽王还没称帝,只是被朱温封为闽王,要到他儿子王延钧那儿才称帝,已经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