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莫要再说,艺如心中皆已知晓。艺如不求旁的,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的陪我度过终老。”
言罢,她的哭声更大。子书江远轻叹一声,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艺如将头轻倚在他的胸前,身子微颤,泪流满面......
此刻,子书江远的眼前不觉拂过了灿姬的影子,还是那般冰肌玉骨,巧笑嫣然。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说道。
灿姬,你晓得吗?阿远无法亲口将星宿伏龙图之事告知于你。此事对你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我晓得,天将义兄真的很喜欢你,此生他也定会极好的照顾你。我对你没有其他所求,只希望你能安然了此一生。此生咱们缘分已断,一切的一切都待来世再叙。如今我也确是该给二老和艺如一个交代,待我走后,也可有人能替我承担责任,照顾他们......灿姬,你若是想恨便恨吧......
想到此处,他不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中痛苦万分。
只恨相思不得见,长安烟雨人独看。且轻叹,缘薄浅,只作惘缠绵......
是夜,王府内一片静谧。长孙无垢独坐在卧室门口的石阶上,用右手托腮,仰望星空。只见星海茫茫,浩渺无垠。此刻,她心中不禁生出莫名的酸楚。自秦王李世民从北境返回长安后,他二人只不过是匆匆见过数面。他或是去宫中面见父皇,共商国事。或是前往军营,视察练兵情况。身为发妻,她自是知晓自己的夫君不同别的男子,心中另有一番天地。然作为女子,她有时亦希望可以像寻常女子一般朝夕伴随在夫君的身旁,将悲喜尽皆倾诉给他。想到此处,她心中不觉愈加茫然了起来。
蓦地,她发出了一声轻叹,幽幽说道:“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
恰在此时,只听身后有人附和道:“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
长孙无垢吃惊的转过头去,但见李世民不知几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正微笑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疼爱。
“秦王。”长孙无垢慌忙起身,迎上前来,娇柔的说道。
李世民看着她,目光似笑非笑,打趣说道:“我家王妃端的是好心情,竟一个人在此处吟诵起诗来了。莫非是因本王前番去北境未有让你随行,故此心中有些许落寞不成?”
“没有。”长孙无垢羞赧说道,“无垢只是因今夜星空甚美,略发感慨罢了。”
李世民沉吟片刻,宽慰说道:“无垢,本王知晓你与无忌兄妹情深。如今将他留在凉州,你心中定有些许落寞。然你也应知凉州地处偏远,民风剽悍。将他留在那里,也是经过本王反复斟酌才决定的,你应该理解才是。”
怎料,长孙无垢摇了摇头,神情略显惆怅的说道:“秦王多虑了,兄长为朝廷效力,我有何担忧。方才......方才是因为挂念夫君所致。”
李世民听闻此言,心中顿时生出强烈的感动,猝然将她拥入怀中,唏嘘唤道:“无垢......”
长孙无垢将头轻靠在李世民胸前,委屈的说道,“夫君,你晓得吗?自你走后,无垢在梦中无数次看到你我的重逢之景。你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亲近,可当我伸出手去却又瞬间变得飘渺。我......”
她越说越难过,最后再难继续说下去。李世民心中亦是极为感慨,作为臣子,他对大唐社稷无愧于心。然作为夫君,他确是因为忙碌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日后,还应多多抽空陪伴在她的身边才是。
想到此处,他遂扶起长孙无垢,伸手为她轻轻擦拭着泪水,歉意说道。
“无垢,都是夫君对你不住。自我到了凉州便被公事缠身,忽略了你的感受。我......还希望你能原谅。”
“夫君,你莫要再说,无垢都晓得的。”长孙无垢体恤的说道,“自你到了凉州,我便一直与兄长有书信往来。他在书信中已将你的情况全都告知于我。”
“哦?那水忆月的身世你亦是知晓得了?”李世民不由一怔,急急问道。
“嗯,兄长都告诉我了,无垢知晓她一直都是你的心结。”长孙无垢微微颔首,宽宏说道,“若她真的待你极好,对大唐忠心一片,你便给她名分又能如何?夫君放心,无垢绝非前朝的独孤氏,你无需有所顾忌。”
“无垢。”李世民感激道,“多谢你能如此宽宏大量,不过本王此生也绝不会累你伤心。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
“夫君,无垢晓得你是一个志向高远之人,一心以中兴大唐为己任。你不知晓,自你走后,太子与齐王便一手遮天,将朝野上下搞得乌烟瘴气。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大唐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无垢只愿大唐将来能够在你的治理之下有一个四海升平的盛世之景。你无须顾虑儿女之情,还应放手一搏才是。”待情绪平复后,长孙无垢郑重说道。
“若是胜了,你我便可共享荣华。但若是本王输了,你又当如何?”李世民郑重问道。
“无论是输是赢,无垢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若是夫君胜了,我自会竭力助你江山永固。若是输了,我也会永伴左右。泛舟江上,简单度日也不失人生的一种美好。”长孙无垢慨然说道。
“无垢,本王历尽沧海世事、阅人无数,但还是你最懂我。”李世民感慨道,“今生能够得你这一知心人相伴真乃是本王最大的幸事。”
微风徐过,更深露重,月光将石阶上两个相依相偎的人影轻洒于地上。
王道极老谓主静,儒言阴用佐禅机。贪狼胡矢观星象,天谴吾公辟此非。
长安正东,观星台上。太史令傅弈乌发盘髻,身着一袭蓝衣,手拿拂尘,目光炯炯的仰望星空,查看着星河动势。蓦地,只见往日在西边天空悬挂着的太白星正缓缓向东边移动。见此情形,他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待屏气凝神,掐诀念咒须臾,脸上登时现出骇然的神情。随即匆匆走下观星台,连夜直奔大明宫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