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在书兰耳边简单说了几句后叮嘱道:
“你快去寻红姑,务必保证安全。”
书兰走后,她来到圣女身旁,打算给其施针,以控制毒素。
她并不轻松,刚出府的红姑更是艰难。
红姑冲出侯府时,夜风裹着秋露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反倒让她因惊惧而慌乱的心境镇定了几分。
她快速向西边飞奔。
原本在皇城的落脚点里还有许多手下,她不能去,
她赶去城西一座废弃的染坊,那是她早前便踩好的点。
还未翻过矮墙,腐坏染料混着潮湿木头的味道冲进鼻腔,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侧过头深吸口气,她抬手将骨笛抵在唇边,
第一声无声的震颤从笛身传出时,墙角砖缝中窸窣响声在寂静的夜晚很是明显。
十几只通体赤红的蛊虫钻出,触须不断抖动,向她脚边靠近。
红姑眼中带着不舍,但还是继续吹响骨笛,
只见虫子们在原地挣扎几瞬后,如同在侯府中的蛊虫一般,互相撕咬。
此时若有人在旁边便会发现,这些虫子的体液是黑色的,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
留好虫尸,笛声陡然停下,她翻身跃过矮墙,落在院内。
站稳身体,她再次吹响骨笛,仍旧没有声音,但能看出,这次更加吃力。
染缸后、房梁上、甚至她自己的袖口里,潮水般的赤红甲虫涌出。
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一般,突然互相撕咬起来。
前一刻还有序向前的蛊虫,此刻却如同炸开的火星,疯狂啃噬同伴。
黑色与蓝色体液溅在青砖上,空气中满是古怪的腥臭味。
看着满地虫尸,她放下骨笛,身体止不住颤抖,
这些蛊虫,只有极小一部分是她豢养的,剩下全部是被改造过的。
这些蛊虫相当强悍,就连她的控蛊术都只能勉强干扰。
若此时有更加强大的蛊虫,她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这会儿虫尸已铺满半个院落,她抬脚落地,一只尚在抽搐的蛊虫被她踩在脚底,
她离开时,故意将木门撞得哐当响。翻墙时,她又扯下半幅衣袖在地上抺了几下,顺手挂在墙头。
她离开时动作相当迅速,如法炮制在另一处破庙中又将此事做了一遍。
等她一身疲惫从庙中离开时,明月挂在树梢,像个银白灯笼。
刚拐进暗巷不久,身后便传来窸窣的瓦片轻磕声。
有人跟踪!
红姑的心在一瞬间提起,但同时,她也放下心来——圣女暂时安全了。
“红姑。”瓦片声音刚刚还在几丈远外,几息间便来到身后。
那声音沙哑,像刀片划过琉璃瓦一般刺耳。
红姑站住,转身的同时,左手摸向腰间。
手中的暗器让她心中安稳了一些。
只见月光下,六道人影被拉长,投在巷壁上,
几人站位呈犄角阵型,将她退路彻底封死。
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脖颈处露出一截青黑色狼头纹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刺耳声音再次响起:“祭司大人十分挂念圣女,你们在外游玩许久,也该回去了。”
“你将不眠不休的追杀叫做游玩?”
“你应当知道,若是祭司大人真的下杀手,你们也无法来到皇城。”
这话让红姑脸色更加苍白,不过这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你年纪不小,应当是懂得道理的。祭司之位是大人坐,还是大人的哥哥坐,圣女决定不了,
你,更决定不了。”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红姑则是一直观察四周情况。
就在对方还在滔滔不绝时,她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同时将骨笛抵在唇下。
霎那间,巷子两侧的排水沟中里翻涌出无数蛊虫,
月光下的虫潮如同泼出的血浪,直扑对面六人面门。
眼算着便要将人扑倒,可就在此时,虫群却在三寸处骤然僵住。
虫尸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再也提不起气力。
面具人抬脚碾过虫尸,他的声音依旧相当难听:
“用我养的蛊对付我?”
红姑后撤几步,后腰抵上冰冷的砖墙,
她余光向侯府方向扫去,心中惊疑不定,
对方有一句话说得对,此前大祭司并未赶尽杀绝,
但今日这阵仗,看样子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这样的认知让她丝毫不敢侥幸。
“嗖——”
伴随破空声而来的,是一道带着倒刺的弯钩。
她敏捷躲开时,另一支弯钩同时射来,让她在刚刚站稳时又不得不再次偏头躲开。
钩尖擦过耳廓,带出一线血珠。
“想通了吗?若是还没想好,我也不介意将你喂蛊。”
面具人一下下抛起手中铁钩,“看在苗王的面子上,我给你留些脸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手中铁钩正欲向前抛出,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苗疆的狼卫在皇城动兵刃?”
清冽声音在深夜显出几分凉意,马车驻足时,车帘被掀起,
夜朗庭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屈指轻叩车壁。
听到声音的红姑呼吸一滞,借着月光,她看到靖王府的印记烙在辕木上,车里坐的是谁,不言而喻。
面具人收钩后退,显然也知晓马车中的人是谁。
他语气不悦,但也没有再将铁钩抛出去:“靖王殿下要插手苗疆内务?”
夜朗庭剑尖一挑,一只死虫被抛起,“狼卫用蛊在皇城杀人,本王倒想问问,这是想谈和的态度?”
面具人的手指不受控制握起又松开,这样的反应落在红姑眼中,便是忌惮。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弱了几分:“这是苗疆叛徒,杀她,不犯景朝的法。”
“你莫血口喷人!”
红姑的声音尖锐,但似乎没人在意,
“如果本王执意将人带走,你当如何?”
“锃——”
利剑出鞘声响起,夜朗庭目光扫向前方六从,嗤笑一声,“怎么,想灭口?”
面具人喉结滚动,沙哑嗓音带着决绝:“靖王说笑,明明是您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