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分岔的路口时,石慧走到前头,背着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来看着赵江。
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没等赵江提醒,向登峰就往前走:“江哥,我去前面看着狗去。”
“赵江,前天李婶子到我家来了。”等向登峰走远些后,石慧说,“我没答应,让我爸挡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赵江回话,石慧看上去亮晶晶、湿漉漉的眸子瞥了眼赵江,把头一低,转身就小跑起来。
她按住胸口,感觉胸膛里的心扑通扑通的。
如果不是赵江老偷看她,如果不是赵江想都不想就答应给她熊鼻子,石慧是不会对赵江说最后这句话的。
“呼。”石慧跑出去老远才停下,喘着气拍了拍自己红烫的脸。
这姑娘胆子是大的。
而赵江,此时还愣在原地。
刚才石慧回身前,与她眸子的一触,赵江感觉自个儿的心脏一下漏跳了一拍,跟蹲山神爷突然冲他蹿来一样的感受。
“江哥?人都走啦。”向登峰走过来,把头低下,从下往上看赵江。
两条狗也是歪着头,盯住发愣的主人。
“我是陷进她下的窨子了,逃不掉啦。”赵江嘴角一扬,一下把住向登峰的胳膊,脚下使了个绊,给他摔到雪地上。
两条狗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汪汪地叫起来。
“江哥,你偷袭!想摔跤是吧哈哈。”向登峰笑着,也给赵江拽下来,俩人卧在雪地上。
小前儿就老这样玩。
“回家就告我老娘,找李婶子上门说媒!”赵江从雪地上爬起来,捏了个雪球就冲向登峰砸过去。
向登峰也不甘示弱,兴致勃勃地攥了个两拳头大的雪球,向赵江砸过去。
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将调往武装部的赵山,还在惦记着儿子的狗。
“我得养狗。”赵山干着活想,“有小牛在,啥狗都能拖出来。”
他打的是“借”小牛的主意。
老子借儿子,不就是随便使。等上山时间久了,小牛和他熟络了,就好出活。
“还能让这臭小子占牢‘赵炮’的名喽?”赵山哼哼道,瞪着眼回头,正碰上他的大徒弟代源。
“哎哟!”赵山瞪着的眼可把他吓了一跳,代源说:“师傅!吓我一跳,来喝水。”
“嗯。”赵山接过水壶,里面是代源从暖瓶里打的水,和温水兑了,能直接入口。
赵山喝了一口,手背一抹嘴角的水,往左右看了看,小声地对代源说:“源儿,你跟我来。”
“弄啥啊师傅?神神秘秘的。”代源没整明白,小声地问道。
“你跟我来就是了!”赵山没回他,挥手招招,带着代源来到两堆木头的中间。
赵山眼睛往前后瞟了瞟,对代源说:“你背过去。”
“诶。”代源点头,背过身去。
赵山松了裤带,把塞裤里的衣服扯出来,把左边裤腿给翻了过来。
这裤子除了侧面露在外面的两个兜外别有春秋,这在内侧挨近膝盖上头还有个额外的小兜,是后加的。
这布料选的颜色和裤子本色大差不差,哪怕是在盆里洗衣服打湿了也看不出来。
这针脚细密,四四方方,只留了一个一指长的小缝隙。
“不许回头看啊。”赵山蹲下来,又对大徒弟念叨了句。
“嗯。”代源是赵山一手带出来的,很听师傅的话,但今天这样,还真是头一次,他心里也犯嘀咕,“到底是在弄啥啊?”
他光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山蹲下来,左手在小兜底部一推,右手顺赶着将东西往小缝隙赶。
一卷钱就从里面冒了头。
看到钱,赵山露出笑来。
他给钱攥在右手里,提起裤子,又给衣服塞回去,裤子往上提提系好皮带,原地轻轻蹦了蹦。
“好了。”赵山说道。
代源回头,就看到赵山手里拿着一卷钱。
赵山展开,“这里啊有七十六块五毛一分,你帮我存着,要用的时候我找你拿。”
这钱是有零有整还带钢镚,赵山在手上查了两遍,确认数无误,递到代源的手上。
他数这么清楚,是怕弄错了,少的部分他大徒弟直接给他补了,代源实诚,也不会说。
“好师傅。”代源点点头,拿过钱也没数,直接就塞到了兜里。
他犹豫了下还是问,“师傅,你拿这钱打算干啥啊?”
“买狗!”赵山脖子一仰。
这么多钱,算是赵山全部东抠西抠,从王桂指缝里流下的钱里好不容易攒住的。
再攒点儿,就够买头狗了。帮腔子是随便买。
赵山想着,等赵江结婚搬到新房子去,那院子就空出来随便他养狗,自己这几年就给打围捡起来。
想到代源上次直接上门,暴露了他没上班去打围的事情,赵山补充了句:“碰到你师娘,这事儿别告诉她啊。”
代源歪了下头,“师傅,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你钱都放我这儿了,还能让师娘知道啊?”
他师傅平时聊天,显得家庭地位好像很高似的,真实情况代源多少还是知道的。
“嗯。”赵山点点头,看着远方的大山想到:“可不能让这小子比下去。”
打围人四脚朝天还是干,有句话赵山藏在心底:哪有老子让儿子比下去的道理!
……
等赵江和向登峰带着狗到了福江屯,走到郭岳家时,正好赶上郭鹏飞往家走。
“郭叔!”两人齐声喊。
“快,进屋。你们婶老念叨你们呢。”郭鹏飞笑着带两人往里走,“赵江,几天不见,你就成杀虎英雄了,了不得啊。”
“现在是不是也该叫你小赵炮啦?哈哈”郭鹏飞乐呵呵的。
赵江连连摆手,“这还有猪神没干呢。”
听到外人的人声,郭沧打开门,眯眼探脑袋出来看:“谁啊?”
一见赵江,郭沧的眼睛就睁大了,赶忙上去抓住赵江的胳膊,“快,和我讲讲,你是咋杀的那山神爷的。”
郭沧扭头冲后面屋子喊,“黄芬,俩好孩子来了,赶紧给倒杯热水啊。”
“好!”黄芬回道。
一见屋,就看到郭岳坐在炕上。
往常早就冲出来迎赵江的他,今儿腔都没敢开。
家里人显然不知道,他背着上山,杀黑瞎子仓杀冒的事儿。
“怎么不叫人啊?”郭沧拍了下他。
“江哥,向哥。”郭岳颇为心虚地打了招呼。
迎着赵江笑呵呵的眼神,郭岳身子不自觉得一颤,咽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