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登峰右手拔出侵刀破开皮肉,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探进去撑住口子,刀顺着往下滑,避免割破下水。
顺着刀口,冒热气的肠子肚子啥的流出来,被向登峰拨弄到一旁。他把灯笼挂摘出来,双手捧出一枚熊胆递给赵江。
“草胆。”赵江把枪插在旁边,一手提溜着熊胆,一手拿出白布口袋,将熊胆装进去,放到挎兜中。
“哥,狗都喂饱了呗?”向登峰问。
“嗯,让它们造。”赵江一挥手,毫不吝啬。
向登峰喂狗吃肉的时候,赵江这熊胆有一股是郭沧的,郭沧说啥都不要,他感觉挺丢脸的。
想到赵江说熊胆还有俩兄弟的份后,郭沧又改口,说那他占一股。但郭沧占股,是为了把钱给赵江,让他能多拿点。
“不用郭爷。那俩兄弟,家里是这么个情况……”赵江说
“啊……”郭沧听完啊了声,“那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郭沧看着赵江的眉眼,不禁有些想故人了:“你跟你爷一样,打围都仁义。你爸……”
说到这儿,郭沧顿了顿,“也挺仁义。”
赵江听出了郭爷话语中对赵山的啷当,笑了笑。
“郭爷,你不拿熊胆,肉总要拿点。”赵江说。
“嗯,给我多抽几条腿肉,待会儿我去找邱二,给他带点。”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郭沧现在时不时就念叨老朋友,一阵没见,还挺想邱二的。
郭沧跟赵江也没客气,“波棱盖也都给我,我拿回去泡酒喝。”
熊的膝盖骨又叫假虎骨,泡酒喝能壮骨头。
“好。”赵江说道,“帮我跟邱爷带声好。要是他缺粮食、缺酒啥的,郭爷你回头告诉我。”过年的时候赵江就给邱二捎了三十多斤的粮食酒,邱二一人在山上,估摸应该是还够的。
“还说啥?他要缺了,我让郭岳就给他带了。”郭沧不在意地说。
“那也行。”赵江笑道。
这时小牛、大花、黑妞和小花任向登峰把肉送到嘴边都不吃了,唯有大青龙来者不拒。
它把头一仰,嘴角带油的吞下肉,又来到向登峰身旁等着。
向登峰问赵江:“哥,还给它喂吗?”
不是他心疼肉了,猎狗喂饱一般就五六条肉,大青龙都吃八条了,向登峰怕它吃坏了。
赵江一看大青龙圆滚滚的肚子,说:“再给它喂点肚子肉吧。大青龙这是带着气呢,所以吃得多。”
它差点被黑熊拍了,心里恼,把气全撒在黑熊肉上了。这时候吃得多,以后干的就越卖力。
看大青龙一双眼睛中的狠劲,与刚从李宏发家来时的样子可谓脱胎换骨。单论打围的脾气,估计是狗帮中最倔的。
喂完大青龙,赵江和向登峰用绳子一人拽住黑熊一条腿,拖到积柴道放上车厢。
捎了郭沧一段,把他放在去邱二压窝棚的林班,赵江一脚油门轰去28号楞场。
楞场中套户们忙忙碌碌的,但项承和项杰兄弟坐在大通铺上,心中无比忐忑。
他们油锯落在仓子那儿,连活都干不了。就算有油锯也不敢去啊,走驼子指不定躲哪儿呢,所以只能等赵江的消息。
“兄弟,这么快就打下来了?”彭一兵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项家兄弟对视一眼,是掩不住的欣喜,忙趿上鞋就往外跑。
彭一兵和赵江、向登峰站车边说话,“兄弟,熊让套户们扒了就是,能吃上肉,干这点活他们高兴着呢。”
套户们的伙食一般就是土豆白菜,土豆条汤就真的是土豆加水,清汤寡水的不见油水。赵江家雪地里还埋着不少肉,眼看要开春转暖,自己是真吃不完了,就想着拿条腿给楞场。
“来,帮赵师傅把熊弄下来,扒拉了。今天赵师傅给大伙改善伙食啊。”彭一兵挥手道,楞场内套户欢欢喜喜地过来帮忙。
“你们要搁山上看到野猪群、仓子啥的,跟赵师傅说,打下来都有肉吃。”彭一兵补充了句,回头对赵江一笑。
“彭大哥,我这些狗拴你楞场放一天,下班时候我牵走。”赵江说,要上班赶不上回屯,狗和黑熊就都先放这儿。
“好,这有啥好说的。”彭一兵笑道。
“大哥,你会蘸熊胆不?”赵江把白布口袋拿出来,熊胆杀完得烧开水处理下,不然时间久了品质会有影响。
“会。”彭一兵点头接过,“我来给你弄,快当。”
这时赵江注意到一前一后走来的项承和项杰,朝向登峰说:“给油锯拿过来。”
项承看着躺地上被工友们扒皮的黑熊,对赵江是无比的佩服。
昨晚刚说的事,这一早的就给黑瞎子磕掉,太厉害了,这是货真价实的炮手。
向登峰把油锯递到他手中,项承更是止不住的感激劲。
见他们有话要说样子,彭一兵冲赵江抬抬下巴,走开忙活去了。
“项大哥。”赵江手往兜里摸,掏出备好的大团结,“熊胆拿下山卖钱没那么快,我知道你们着急用钱,先拿去使。”
赵江经历过丧亲之痛,更知道亲人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伤,所以有意帮项家兄弟一把。
但熊胆有向登峰的股,所以赵江没慷他人之慨,分作三份。
这是一枚草胆,现在城里供销社正常价是一千五左右,赵江给他俩六百,多的算从他份里扣的。
“兄弟,我们哪能拿这么多呢。”项承看着赵江手中的一叠大团结,手往前伸了下,又跟触火似的弹回来,“我们不能拿这么多。”
赵江知道他性子,耐心地说道:“项大哥,你们昨晚折腾了黑瞎子,它没多少劲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么轻松杀下来。”
赵江说完也不管项承和项杰的反应,把项承的手强硬地拽过来,扯得他身子一歪,钱往手掌一拍,“就这么滴了!”
项承嘴唇颤抖,看着这叠钱,手上很重很重。
重的不是钱,是赵江的这份恩情。
不说老娘有了这份钱,到底能不能健康,至少兄弟俩尽力尝试过了,不会抱憾终生。
两个大汉眼眶都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项承按住弟弟后脖子,在激动的情绪中膝盖就要往下跪:“我们给赵师傅磕一个!”
这话说的糙,有些滑稽,但这是项承这个倔强汉子想要表达心中的感谢。
“哎哟我去!”赵江听到项承的话一愣,惊得他赶忙曲膝盖,赶在兄弟俩跪下去之前把住了他们肩膀。
“大哥,这是弄啥啊。”赵江哭笑不得,示意向登峰也来帮忙,兄弟俩下沉的劲道太大了,他都要按不住了。
向登峰忙搭手,但项家兄弟俩就跟铁了心一样,瘦削的身子力气还挺大。
“赵师傅,向师傅,就让我和大哥磕一个吧!”项杰抹着眼泪喊。
眼看楞场内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赵江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