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和付建军在郭家炕上睡到十二点多才被喊醒,被叫去东屋吃饭。
赵江从暖水瓶里倒了热水在洗脸盆里,毛巾蘸湿了,擦了擦两边眼角,精神了些再过去。
炕桌上已经支楞起来,郭沧坐里边,左边身旁留了个位,再是郭鹏飞,右边是吴大伟、付建军、郭岳和胡华清。
“来,上炕。”见赵江来了,郭鹏飞挪动出空间招呼道。
“喝点儿?”等赵江坐住,郭鹏飞笑着问了句,没等他答,就给茶缸子里倒了酒,“下午还上山吗?”
郭沧今天招待用的也是好酒,西凤。
“不上了,这两天折腾得挺累。”赵江舔了舔嘴唇,也就由着郭鹏飞把茶缸子倒满。
“小爷们儿,你前几天憋着劲儿,是为了打猪神啊。”吴大伟说道,“一声不吭的。”
“哼。”郭沧说道,“别说你了,这小子连我都瞒着。我以为他跟跳猫子较上劲了。”
“我兄弟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胡华清笑呵呵的。
“我看到那猪神还有点怕,咋会有这么大的猪啊?”郭岳说。
赵江呵呵笑了下,转头看向吴大伟,“吴爷啊,俊哥本事那么大。我要说了,这猪神还能是我打的吗?”
这是客套话,但在打围人耳朵里听着就挺受用。
“呵呵,你就别抬举他了。是你干下来的,就是你干下来的。”吴大伟眨巴眼,摆了摆手,笑眯眯说道:“你这性子,倒是随你爷啊。”
说实在的,前几天见到赵江,吴大伟没把这几个小噶豆放在眼里。现在见赵江打下猪神,没跟郭沧似的老挤兑自个儿,浓眉大眼笑呵呵的,还挺招人喜欢。
他看了眼郭沧,寻思这老头子运气是好,打小就好,还能寻到这么个后生作衣钵传人。就是以前杀下老虎,因为郭沧耳朵上的伤,传出去后都是郭沧的名气更大。
“今年多大啊?”吴大伟问赵江,“跟着你爸学的打围呗?”
“今年满二十一,虚岁二十二了。”赵江说,“嗯,开始就跟着我爸屁股后边捡枪打。”
赵江也不好解释打围本领是从哪儿来的,不如顺着吴大伟的话来说。
“就他现在一冬的,能划拉十几好个熊胆呢。”郭沧炫耀似地说。
吴大伟看住赵江,抿着嘴唇,下巴点点:“这个岁数有这种手把,将来不得了啊。”
这时门被推开,郭鹏飞媳妇黄芬双手端着一个盆儿,用背抵住进来,放在桌上。
“家里也没啥好吃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黄芬挽了下头发,笑着说。
“婶,这菜色还不硬啊?”赵江笑,“快坐下来吃吧,别再弄了。”
黄芬对老公公是真好,知道他高兴,今天捻对了好几个硬菜。
酱焖林蛙,獾子肉炖大萝卜,猪肉炖粉条,葱炒鸡蛋,冻豆腐炖白菜,炸花生米。
招待客人的量,就没有少的,满满登登地放上桌冒热气,让两天没吃过正经饭的赵江直咽口水。
“不急,你们先吃着。”黄芬说罢,转身又出了屋。她合计着再做一道萝卜丝炖土豆条汤,切盘午餐肉罐头就完事。
大红萝卜切丝,土豆切成细条,热气腾腾地淋上一勺醋,喝下去浑身冒热汗,舒服极了,还解腻。
吴大伟瞅着黄芬这个媳妇,眼里就有些羡慕了。倒不是吴俊的媳妇不好,人也好,就是管着喝酒,连他这个老头子都管,不让喝多。
“先喝一个?”郭鹏飞问他爸。
“嗯。”郭沧笑眯眯的,端起盛酒的茶缸子,“为赵小打下猪神,走一个!”
茶缸子撞到一起,笑声响亮,众人皆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郭岳是喝酒少点,喝完脸红,呛得直咳嗽,招人笑。
“快吃吧,快吃吧。”郭沧一并筷,在桌上叨叨,夹了筷有弹性、汤润的獾子肉到嘴中嚼着。
等吴大伟再动了筷子后,其他人才开始吃菜。
在郭沧家,赵江也没拘着,先夹了筷酱焖林蛙,先啃肚子再啃腿,嫩肉裹着汤汁全是酱香,让人胃口大开。冬眠的林蛙肚子干净,连内脏都不用去,又不像鱼骨头细,咬下去满嘴肉过瘾。
干完一个林蛙,赵江又挽起袖子,抄筷子连嘟嘟的粉条和猪肉,端起碗带着香喷喷的大米饭刨,吃得嘴角都是汤汁。
一口下去,什么叫幸福,这就叫幸福。
赵江就很喜欢付出努力劳累后,这种踏实吃饭、踏实过日子的感觉。
“赵小?”吴大伟端起酒说。
赵江见状,嘴里的米饭还没咽下去,就端起茶缸子,放低杯口和他轻轻一碰。
赵江一口喝完,亮了下茶缸子底,没想到吴大伟已经又倒上了,诧异这老爷子喝酒这么快?
注意到他目光,郭沧笑说:“他就是个酒蒙子!”
“不是我吹,就我年轻的时候,喝完两斤酒上山,打出去的枪不带歪的。”吴大伟咧咧着嘴。
“喝高了。”郭沧撅着嘴朝他一转头。
“放屁!我说的不对吗?”吴大伟喝道,“你也喝!”
赵江乐呵地看两位老爷子斗嘴,要是他爷还在的话,估计能更热闹。可惜老赵炮身子骨没那么硬朗,走的早。
“赵江,咱也喝一个。”郭鹏飞也举杯。
“诶,郭叔。”赵江应道,对面的郭岳拿起西凤,为他倒满。
众人就在欢乐的氛围中吃着喝着,等吴大伟问起,赵江就从头到尾,在付建军的补充中,将打猪神的经过说完。
说到紧张处,屋里都没人说话,就盯着赵江那张嘴。连黄芬不打围的,都听得入迷了。
“这可不全靠你的法子。”吴大伟点了点郭沧。
“嗯。”郭沧少见的没怼吴大伟。赵江这回猎猪神,又是硬盖,又带仗围,更多是凭果断准确的判断,少一环都不行。
俩老炮手打围一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仗。
“赵江的枪法真是不得了。”付建军喝下一口酒,“就那么摸黑的打,我是够呛。”
“这么说我是想起来了。”吴大伟眯着眼,“老阴沟那儿是有老虎,不过以前是头公的。”
“你碰到过?”郭沧问。
“没。”吴大伟摇摇头,“那谁……就以前咱们屯,会补锅的那个……老郑,他有年不是上那块放羊嘛,遇着虎了,吃了他俩羊羔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郭沧想起来了,“虎妈子该是后来的,倒是和它配上了。”
“江哥,你要去打的话,虎妈子应该能干下来吧?”郭沧兴致勃勃地问。
“那可不兴去打。”付建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