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没叫,说明棕熊没有在五六百米的距离内。
但父子感受着周围的寂静,两人太阳穴都突突的,不敢放松警惕。
黄龙在地上嗅着,往色藤里钻,被赵山扯住了。
不用狗的香头,两人也能闻到一股子腥臭。
二人拨开灌木丛,绕到树后,躺在地上的黄毛子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野猪脑袋像是被棕熊活活挤压碎裂的,脑浆跟豆腐块儿似的凝在外边。
黄毛子的左后腿拧成了麻花,断骨刺穿皮毛支楞着,腹腔被整个剖开,内脏散落在四周。
最骇人的还是后门被扯出,两米多长的肠子拖拽在外边,里面还有熏人的粪尿。
那股血、肠液和胆汁混合的腐臭酸味直冲天灵盖,饶是赵山和赵江打围多年也皱起了眉毛。
天气转暖,在外翻的伤口上聚集了不少的绿头蝇,还有白色卵。
赵山蹲下,用枪身随手拨开飞虫,查看伤口。
熊类特有的双排齿痕深深地嵌在肩胛骨处,创口边缘的皮肉呈锯齿状翻卷,还残留的有熊口水。左侧门板上只留下了四道血肉狰狞的印子。
“没错,是那头棕熊。”赵山沉声说。
“这头黄毛子有受其他伤吗?”赵江问道。
一般来说,熊的捕猎能力都很差,这头黄毛子却是被棕熊杀的,赵江第一反应就是野猪本身受了伤,跑不快。
赵山找了根木棍,翻弄黄毛子身体,说道:“没,我看它之前没事。”
两人看着树上留下的熊掌抓痕和地上的硬果,心里顿时一沉。
不用说出来,这就是妥妥的“人熊”。
“这倒方便了我们。”赵山说道,“它肉还没吃完,今晚可能还会回来吃。我在这儿放一个炸子,我们再顺着它脚印出去,绕圈把另外两个给下了。”
“好。”赵江点头,持枪为父亲警戒。
赵山拿出一个铁饭盒,单手托出炸子,用火烧灰搓后浸了油的油丝绳绑住炸子。
赵山把炸子悬在黄毛子尸身上边,油丝绳绑在旁边的两颗树上。
像弄地枪的话,丝线要绷直,为的是山牲口碰到能触发。
但炸子本身就有浓重的牛油味吸引人熊,为了降低突兀感,线反而不能绑得太紧,只要不掉就行,靠在黄毛子的肉上。
“行了。”赵山起身说道。
两人拿树枝给留下的痕迹扫了,把野猪的位置调整到之前的样子,又跟着黄龙往前走,去放另外两颗炸子。
因为人熊不遵常理,所以他们都提着心,保不准它猫在哪儿。
判断出人熊的大致方向后,他们就去食物多的沟塘子安放了一枚炸子。
黑瞎子习惯往高山脚走,棕熊习惯下山脚,另一枚炸子就悬在了下山脚。
在父子二人忙碌时,一条溪流边,人熊正把脑袋整个地浸泡在水中,用流动、寒冷的水流来镇痛。
人熊从水中抬起头,鼻子仰起。
山风吹来,风中带有无数的味道和信息。
人熊驻足良久,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反而闻到了一股香味。
停顿片刻,人熊再次将脑袋低下,伏到流水中。
这边赵江和赵山布置完后,便选着进山的路,在附近砍了小树横在附近的路上充当路障。
因为没雪不能用脚划拉记号,赵江就用石头在路障的前后摆出记号。
记号是一个三角形,被一条线从中分割开,跑山人看到就明白前边有炸子了。
为了保险,赵江在沿途的树上刻下树号。
在一颗樟子松前,他拿刀的手停住了。
“咋了?”赵山走来问道。
赵江拿刀在树上磕了磕,那上边有其他的新鲜刀凿斧刻的痕迹。
痕迹离地差不多两米,从左到右是两条竖线,再是一圆,最后是一个箭头:「‖·→」
在上边还有个人头像吗,形似一个白发老妪。
刻痕处涂抹了熊油混合木炭的膏体,防菌防虫蛀。
“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们了。”赵山说,“以前林场刚建,我们还跟他们换肉吃。”
“嗯。”赵江点头,这种树号他以前就见过,是游猎民族鄂温克所使的。
他们放养驯鹿为生,一个氏族差不多十几号人,没有固定的居所。像没有林场前,他们才是这片原始森林的原住民,许多山道和河流均是他们命名的。
为了保证驯鹿的食物充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搬迁。树号就能为其他寻找他们的氏族或者落后的族人留下信息。
父子俩看见的,就是一个指引他们搬迁方向的树号。
两道深直刻痕表明20里内有鄂温克营地。
中间的圆圈应该代表的是哪个氏族,就像汉族的姓氏一样。
箭头的朝向是告诉后来者要沿着山脊向东行进。
至于那个妇人,则是他们所信奉的火神,名为“托阿所”。
父子二人继续下山往积柴道走,沿途还看到了鄂温克留下的其他树号。
“得小心点儿。”赵山说,“这附近熊还挺多的。”
赵山认得一些树号,传达出的信息是有熊,猎人去追猎了,切莫单独行动等。
赵江有些奇怪,这么多熊出没,有些不合常理。
赵江模模糊糊闻到一股焦油味儿,但转头望去没能发现啥异常。
“爸,你有闻到啥烧焦的味道没?”赵江问道。
“有吗?”赵山抽了抽鼻子,“我没闻到呢。你昨天才落了水,鼻子不灵吧?”
他一惊,“不会是又烧起来了吧?”毕竟两人忙活这么久,又出了一身的汗水。
赵山忙把手背贴在儿子额头上,温度倒是正常的。
不过他也不敢大意,催促赵江,两人加快脚步往停车的地方去。
就在父子的脚后,一大群蚂蚁忙忙碌碌地移动着,成群搬运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