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放下酒杯,又叹了一口气说:“宇文化及这个人我太了解了,阴险得很呐,我估摸着窦建德到了他那里,也不能待得长久。”
“为何?”
“他必定会陷害窦建德。想当初,我在朝中为官之时,不也是因为宇文化及排挤,才辞官不做的吗?”
罗成听了张宣的话,低头不语,心中开始为窦线娘和她爹担心了起来。
秦琼便说:“表弟,你不必过于担心,回头我派人过去打探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和你说,如果情况真像张将军所说的那样,我们再想办法。”
罗成愤恨地说:“想不通皇上为什么用宇文化及那样的人为官,若换做是我,早把他给撤换了。
宇文化及除了会对自己人下手之外,对外用兵一无是处,打仗还要靠他老子宇文述。”
张宣说:“朝中的事一言难尽,钩心斗角,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宇文家族现在权势熏天,门生故吏遍布朝廷内外,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已是尾大不掉,陛下,就是想拿他们兄弟开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记得曾经有一次,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俩和西域做生意,触犯了朝廷的律法,按照律法应该将他二人处斩,到后来不也不了了之,二人又官复原职了吗?”
“记得当年秦朝时,赵高触犯了律法,蒙毅依照律法要将他处斩,秦始皇觉得赵高做事乖巧,心有不忍,把他法外施恩给保了下来。
结果,赵高发动沙丘政变,用矫诏赐死扶苏,拥立了胡亥为秦二世,最终使得秦朝二世而亡,难道说,隋炀帝要走秦始皇的老路吗?
我看他早晚要害在宇文化及的手上。”
“人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隋炀帝对宇文化及的宽容恐怕未必能换来他的感恩,将来会是什么结果,还很难说。”
罗成眼神暗淡地说道:“我到东莱海口造船现场去看了,宇文化及打造战船,草菅人命,运送尸体的小车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百姓怨声载道,民怨沸腾,照这样下去,这个朝廷还能长久吗?”
罗成说这话,让张紫嫣回想起当初张称金不在家,他代替他父亲去修凿大运河时,那麻胡子也是不把这些百姓当人看。
那施工的现场,哪天不死人?
若不是自己有幸遇上了秦琼,恐怕也早死多时了。
她问道:“怎么,宇文化集在东莱海口打造战船,也会死人吗?”
“你们有所不知,那战船有很多的工序是要在海水里进行的。
那浅水处也是齐腰深,水很凉,那些工匠没有皮衣,在海水里浸泡的时间长了,腰部腐烂,甚至生蛆,你们说什么样的人能架得住这样折磨?”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秦琼喝了一口酒,感叹地说道:“大隋和高句丽开仗,还没有抓住一名高句丽的军士,自己这边却死伤了这么多人!”
“是啊!恐怕将来的祸患不在高句丽,而在朝廷内部啊,”张宣说,“如今陛下和别的皇帝不同,他把超越秦皇、汉武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好大喜功,急功近利。
想当初,汉武帝征伐匈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有了文景之治的积累,汉朝廷才有足够的粮食、马匹等物资,又有强大的军队,还有像李广、卫青、霍去病和程不识等那样的名将效力疆场,最终,才取得了对匈奴作战的决定性胜利。
而且,汉武帝攻伐匈奴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打了四十多年。
如今隋炀帝想通过一战而彻底击败高句丽,恐怕不能如他所愿。”
秦琼听了,面露忧虑之色:“张将军所言甚是,据我所知,高句丽实力雄厚,而辽东和平壤两座坚城易守而难攻。
即使有十倍的军队恐怕都未必能把那两座城给攻下来,何况人家有六十万的军队?
无论骑兵还是水师都非常凶悍。
朝廷此次征调上百万的军队,时间拖得太久,战线拉得太长,这事几乎天下人都知道了。
兵贵神速,这是犯了兵家大忌的呀,等人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咱们再去攻打他们,能有那么好打吗?”
“是啊,我听说隋炀帝之前打了几次胜仗,现在变得十分骄傲。
他认为这一仗是很轻松的。
他要御驾亲征,居然把一些和尚、道士、倡伶、歌妓、妃嫔还有各国的使者都带上,简直就像游山玩水,走马观花一般。
听说,他还给每支军队配备了一个招降使者,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事儿,”张宣摇头叹息说,“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没有见过像这样行军打仗的。
隋炀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带兵打仗了,不御驾亲征还好一点,将领可以根据战场的变化,随机应变。
如果还按照之前的那些老套路去瞎指挥的话,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
众人边吃边聊。
后来,张宣对儿子说:“称金,从今以后,你得洗心革命,好好做人!”
张称金脸上一红,道:“是!爹,我记下了。”
“叔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称金以后在你的身边当一名大头兵吧。”
吃饭前,张紫嫣已经把张称金这几年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对秦琼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对于张称金的事,秦琼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说实话,秦琼对张称金是有一些看法的,认为他不诚实,做事太过冲动,尤其是他酒后杀了孙安祖那件事,让人觉得他心胸狭隘,而且心肠歹毒。
但是,碍于情面,秦琼又不便推辞和拒绝。
另外,秦琼也考虑到张称金手下有一帮弟兄,如果不能妥善安置的话,恐怕会在齐州地界作乱。
秦琼想到这里,于是,说道:“张将军,我听说称金手下还有一些兄弟,请允许我回去向张须陀大人禀报,如果张大人同意的话,就让称金和他手下的那帮兄弟做我的亲兵吧。”
张宣一听,喜上眉梢。
虽然说他表面上恨儿子不争气,但是,虎毒不食子,而且,秦琼说得清楚,是让张称金及其手下的兄弟做自己的亲兵,说明秦琼并没有把他看外呀。
“称金,你还不拜谢叔宝吗?”张宣说。
那张称金也不傻,他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和盗贼也没啥区别,说不定朝廷颁旨命当地官府将其剿灭,那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听秦琼这么一说,大体上这件事就定下了,他不知道怎么感谢秦琼好了,竟然离开坐席,趴在地上给秦琼磕了三个响头。
秦琼赶紧把他搀扶了起来:“不必如此,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真心归顺朝廷,我想朝廷和张大人是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
他们正说话间,张称春跑来了。
他先是和张宣夫妇打了招呼:“叔叔好,婶婶好!”
“嗯!”张宣只是应了一声,因为张宣对张称春的印象也不太好,知道他和张称金从小就在一起淘气,现在还在一起,此次张称金劫罗成的道,恐怕也少不了他在旁边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