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封信被送入宫中。
皇帝赵佶还赖在后宫吟诗作画,懒得去处理正事,
反正后日又是他长女的婚事,赵佶正要酝酿着要画一幅鸳鸯图,送给女儿。
一名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手中高举着一封信:“官家,官家,出大事啦!”
赵佶脸色不悦,弃笔,问道:“何事啊?”
这名太监愁着一张脸,道:“官家,契丹二皇子带人闯入蔡相府中,拿了许多位相公,说有一封信要交给官家,若官家一天之内未答复,他们全杀光蔡府所有人质。”
“什么?这契丹皇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来人,速命童贯派兵,去剿了他们!”
赵佶勃然大怒。
这名太监回道:“官家,童枢密已在宫外等候。”
赵佶想了想,道:“罢了,先宣他进来!”
童贯很快便至,问道:“官家,对方那封信上写了何事?”
赵佶气道:“朕还未看,不管写得什么?此等贼子,定不可饶了他们!”
童贯道:“对方乃是辽国的二皇子,身份特殊,若是冒然杀了,会不会引起两国交恶?”
赵佶这才想起这事来,
他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心中思索。
他虽也有联金伐辽的打算,不过金国那边还未谈妥条件,冒然与辽国开战,岂不是让金国占便宜?
想到此处,赵佶这才带着狐疑,将手中信件拆开,皱着眉头读了下去。
“呼!”
赵佶看完,吐了一口长气,脸色越发难看,索性将信扔给童贯道:
“你先瞧瞧。”
童贯接过信,认真读完,心中也自一凛。
信中大意,便是宋国意图背叛譠渊之盟,辽国皇帝震怒,派二皇子前来质问,可是要兄弟相残,拼个鱼死网破?
若是要撕毁协议,辽国便将抗金的主力部队,尽数南下,与宋国同归于尽。
若是遵守澶渊之盟的约定,那便诏告天下,辽,宋两国继续成为兄弟邦国。
童贯小心问道:“不知官家的意思如何?”
赵佶摆手道:“朕心里乱得很,”
他来回走了好几趟,叹道:“召集群臣,速来议事!”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赵佶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下方的群臣,
他惊愕地发现,群臣竟少了一小半儿?
“官家,其余之人,应该都在蔡府坐客。”
李邦彦看出皇帝的疑惑,出声说道。
赵佶有些颓然,问道:“众爱卿,可有高见啊?”
在场大臣们皆是面带难色,
蔡京今日宴饮,请的都是蔡党心腹,没想到被契丹人给一锅端了。
在场的大臣心中大多是十分开心的,暗道:
“若是辽国二皇子凶性大发,将蔡京和他的同党一同给砍了,那该多好啊?能空出许多肥缺。”
梁师成道:“官家,不如派人去问问那二皇子,探探他的虚实?
不知那辽国皇帝是否如他信中所言,已做好挥兵南下,玉石俱焚的准备?
若是有了准备,最好还是莫要与他们开战。”
朱勔道:“对方若是早有准备,我等仓促应战,怕是对我等不利啊!百年澶渊之盟,若是撕毁,定会带来一场浩劫。”
这二人只想大张旗鼓的捞钱,根本不希望大宋再起兵戈,
况且,金辽两国打仗,让他们狗咬狗去,干嘛要插上一脚?
赵佶本是个软耳根,没主见的人,
蔡京,童贯二人撺掇他联金灭辽,说可趁机收复燕云十六州,彰显皇帝的武功。
赵佶便飘飘然,觉得此计甚妙。
如今,听梁师成,朱勔二人的话,又觉得撕毁澶渊之盟,委实后果难以预料,
他一想到辽国大军南下,就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他只当他的道君皇帝,修园子,建艮岳,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及时行乐,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想了想,赵佶道:“罢了,哪位爱卿愿意前往蔡府,与那辽国二皇子接触,最好带他过来当面谈谈”
众臣再度默然垂首,
这差事弄不好就里外不是人,左右都得罪,且与亡命之徒谈判,总是有些冒险。
他们也已得知,契丹人杀了蔡京一子二孙,
已经疯魔了,没有对方不敢做的事。
监察御史李纲出列说道:“官家,臣愿前往!”
赵佶喜道:“好!朕准了。”
…………
蔡府,李纲带着两名太监来到耶律雅里面前,
他瞧见地上的尸首和满身血污的蔡京,眉头微微皱起,心道:
“契丹人这是真打算拼命啊!”
耶律雅里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他见李纲到来,问道:“贵国皇帝可有答复?”
李纲道:“阁下身为辽国二皇子,却借着出使东京的由头,带兵闯入相府杀人,形如强盗,阁下当真以为我宋国无人了么?”
耶律雅里道:“防患于未燃罢了,小王行此无奈之举,也是为了让两国百姓避免战火,杀几人,而救万民,小王并不后悔。”
李纲瞥了一眼木然躺在地上的蔡京,又看向耶律雅里,道:
“你的条件,本官暂时无法答复,二皇子可愿进宫中与官家商谈?”
“可!”
耶律雅里爽快说道。
再次来到皇宫大殿,耶律雅里见到赵佶,
赵佶问道:“朕若要你放了蔡相一众,你可答应?”
耶律雅里道:“宋国皇帝陛下,可是同意信中条件?”
赵佶不悦道:“尔闯入相府杀人,劫持朝中大臣,此等恶劣行径,朕岂能饶你?
信中所提条件多有要胁之意,若是答应,我大宋的脸面何在?
岂不是说我大宋怕了你辽国?”
耶律雅里知道赵佶这是要个台阶下。
他深吸一口气,拜道:“杀人是我不对!若宋国皇帝陛下能遵守澶渊之盟,我愿以死谢罪!以命偿命!”
朝中大臣闻言,俱都有些动容,想不到辽国的皇子竟也这般硬气?
赵佶自然不会杀他,对方的身份是辽国皇子,真将此人杀了,辽国皇帝定会大怒。
“哎!”
赵佶轻轻一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且将所有人放了吧,此事朕会发国书给辽国皇帝,需向他要个说法,蔡相的子孙不可白死。”
耶律雅里未置可否,反而问道:“陛下可否发布诏书,告之天下,永不背叛澶渊之盟,宋辽两国永为兄弟?”
赵佶被他问得有些心烦,摆手道:“你且先放人再说。”
耶律雅里硬气道:“宋辽两国要么同生,要么共死!陛下还请快些拿主意。”
见他言语中竟然要胁皇帝,群臣自是愤怒,
李纲怒道:“大胆!休要放肆!”
也有大臣道:“真当我大宋不敢杀你么?”
耶律雅里昂首道:“吾此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成功,便成仁。”
赵佶心烦意乱,耶律雅里越是硬气,他反倒越是心虚,早灭了联金伐辽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台阶可下。
对方以死相逼,他便发诏书,传出去会很丢人。
赵佶道:“若要朕诏告天下,也不是不可,然,尔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他的意思是,对方必须做出相应补偿,让蔡京面子上好过,
至于死了一子二孙,并非大事儿,
反正蔡京儿孙众多,就当他们是为国捐躯了,赵佶再追封个谥号便是了。
耶律雅里朗声说道:“那归还燕云十六州,可否算是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皇帝也好,众臣也罢,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若真能不费一兵一卒,收回燕云十六州,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许多爱拍马屁大臣都想俯地高呼“官家圣明”了
然而,说这话的不是辽国皇帝,而是一名皇子,
这便没那般值得高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赵佶忙问道:“当真?可是辽国皇帝所言?”
耶律雅里摇摇头,随之,又点点头,赵佶和朝臣全都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