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来人一番。
她请白旧进屋,说话的嗓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沙哑,所幸能听得懂。
“很久没有人来过啦,没见过你呢,是从外面来的吧?进来说。”
屋子里陈设老旧,灰尘布满家具,蛛网挂满房梁,所有颜色都暗淡下去好几层。
唯一的照明是半截昏暗蜡烛。
蜡泪落在地面,积累得桌子一般高,两边各摆放了一把靠背竹椅。
神婆坐进其中一把椅子,往蜡烛上又加了半截蜡烛。
白旧走到另一边椅子坐下,烛光照映他的眼底。
“我想请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啊?年轻人,你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怎么会找我帮忙呢?“
“我被困在村子搬迁的小区里了,出不去。”
“那个小区不好吗?又没有村长,又没有神婆,又在外面的城市里,应该很开心很自由啊?为什么你会被困住,又为什么会出不去呢?”
“因为雾,小区中心有一大片雾,三天前,雾中走出了诡异要我们的命,从那时候开始,小区里的人就再也走不出去了,抱花婆婆,对于此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神婆埋着头,嘴皮无声地快速蠕动了几下。
再抬眼望过来时,眼珠子变得比之前浑浊了许多。
“小伙子,很久没人这么坐着跟我说话了,你愿意先听听我的故事吗?”
白旧轻微颔首。
神婆转动目光,看向漆黑的天花板。
烛光再照不明她的眼珠子,只显得老人一说话就微微颤抖的薄唇十分苍白。
“我是在孤独和不幸中长大的啊,娃娃的时候起,妈妈就经常这样坐在蜡烛边,用瞎眼睛看着我,告诉我……命都是注定的。”
“这个村子里的人,从一出生开始,一辈子就注定好了。”
“女人的命是做家务,看孩子,帮忙下地干活,然后嫁人,生孩子……肚子变得皱皱巴巴的,浑身都是病。”
“男人的命是下地,上山,把脊椎压弯了,腿也摔断了,人都只剩下半截了,也要用布团子拖住身体,爬出去干活养家。”
“而我作为神婆的命,就是被村里人养到长大,丢到山上小屋里,怀上孩子,变成疯子。”
“到那时,村民会觉得是神明在我身上住下了,会接我回家,照顾我生下孩子。”
“村长给我送来药,等吃上一段时间,疯病就好了。”
“到那时,村长会宣布,我身上的神明已经住得安稳,我正式继任为新的神婆。”
“我的瞎子妈妈,就会被扔回山顶小屋中,不出几日就只剩下尸骨。”
“每一任神婆都是这样的。”
“成为神婆后,每天都有很多村民问我问题。”
“他们遇到事情没有自己的想法,从来都是找我决定。”
“我要他们怎么做,他们就会怎么做,甚至要他们杀掉谁,他们就会杀掉谁。”
“其实我也不能自己决定,因为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住在我身上的从来不是神明,而是村长和几个老头。”
“其实我不想让他们杀人,也不想得了好处就怂恿他们做坏事。”
“我苦啊……愁啊……不忍心啊……可是我没办法,因为这就是我的命啊,世世代代神婆都是这样的。”
“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外地人,他跟我说村子外面的世界很好。”
“外面没有神婆,每个人一生下来,命就不是注定好的。”
“外面的人可以自己决定很多很多事情,不想种地可以读书,不想生孩子也不会被勒死,只剩半截了还可以休息,不会没用了就被沉塘。”
“他还说外面很大,大到一辈子都逛不完,可以想去哪去哪,不管什么事都有很多选择,不用成天苦巴巴的守着自己的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