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沈念简单洗漱一番,便离开了悦来客栈。
昨夜的观察,让他对木馨镇的繁华,有了更深的疑虑。
他没有急着去寻找什么线索,而是打算先融入这镇子,感受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顺便,听听当地人的口风。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随意走着,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
行人摩肩接踵,脸上大多带着轻松的笑容,丝毫不见忧愁之色。
这与他一路行来,所见的凉州其他地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念走进了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
这家酒楼看起来规模不小,门面也算气派,里面更是人声鼎沸,生意好得出奇。
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沈念点了几个简单的下酒菜,要了一壶本地的米酒。
店小二麻利地将酒菜送上,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客官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再招呼小的!”
沈念微微颔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大堂。
邻桌的几个江湖人士,正在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的经历。
不远处的几个富商模样的人,则在低声商议着什么生意。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些衣着普通的镇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家常。
嘈杂的环境,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沈念一边小口酌着米酒,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谈话。
然而,听了半晌,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并未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沈念略感失望,准备换个地方的时候,酒楼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都给老子滚开!别挡道!”
粗鲁的喝骂声,伴随着桌椅被撞翻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酒楼内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口。
只见七八个袒胸露臂,满脸横肉的壮汉,簇拥着一个身材更加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大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光头大汉,眼神凶狠,如同饿狼一般,扫视着整个大堂。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掌柜的!给老子滚出来!”光头大汉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震得杯盘一阵乱响,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一个穿着锦缎长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惊惧之色,连忙从柜台后小跑了出来。
“豹哥,豹哥您来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的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被称作豹哥的光头大汉,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掌柜,唾沫横飞地骂道:“少他娘的废话!这个月的孝敬钱,准备好了没有?”
掌柜的身子一颤,脸色更加难看,带着哭腔哀求道:“豹哥,您行行好,上个月不是刚交过吗?这个月……这个月生意不好,能不能……能不能宽限几天?”
“宽限?”豹哥眼睛一瞪,凶光毕露,“老子的规矩,你也敢讨价还价?我看你这醉仙楼是不想开了!”
说着,他身后的几个壮汉,立刻上前一步,摩拳擦掌,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声,虎视眈眈地盯着掌柜。
掌柜吓得浑身哆嗦,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豹哥息怒,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他慌忙转身,想要回柜台去取银子。
“哼!谅你也不敢!”豹哥不屑地冷哼。
整个酒楼大堂,鸦雀无声。
食客们都低着头,有的假装看桌上的菜,有的则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被这群恶霸盯上。
之前的热闹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压抑和恐惧。
沈念坐在角落里,端着酒杯,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扰,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这群地痞流氓,实力低微,最强的那个豹哥,也不过是淬体境巅峰的水准,连通脉境都没到。
在他的眼里,如同蝼蚁一般,弹指可灭。
但他并没有立刻出手。
他初来乍到,对木馨镇的情况还不了解。
这群恶霸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镇上最大的酒楼之一收取保护费,却无人敢管。
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依仗?
当地的官府,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贸然出手,或许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影响他后续的调查。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就在这时,邻桌那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江湖人士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豹哥等人。
“喂!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收保护费,欺压良善,简直无法无天!”
年轻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正气。
他的同伴似乎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师兄,别管我!我辈江湖中人,岂能坐视不管!”
豹哥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哟呵?哪来的愣头青,敢管你豹爷的闲事?活腻歪了是吧?”
他身后的两个壮汉,立刻狞笑着朝那年轻人走了过去。
“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敢管豹哥的事,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那年轻人虽然有些紧张,但依旧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说道:“朗朗乾坤,岂容尔等恶徒横行!有本事就冲我来!”
“找死!”
一个壮汉怒喝一声,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着年轻人的脸上砸去。
年轻人似乎也练过几手,连忙侧身躲闪,同时出拳反击。
但他的实力,显然远不如这些常年打架斗殴的恶霸。
没过两招,就被另一个壮汉从侧面一脚踹中了小腹,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倒了桌椅。
“不自量力!”豹哥不屑地啐了一口。
那年轻人的几个同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帮忙,只是焦急地喊道:“师弟,快回来!”
“哼,一群废物!”豹哥扫了一眼那几个不敢上前的江湖人士,眼神更加轻蔑。
他走到被踹倒的年轻人面前,抬起脚,就要朝着年轻人的手臂踩下去。
“小子,记住,在木馨镇,我豹哥就是王法!”
眼看那年轻人的手臂就要被踩断,大堂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却依旧无人敢上前阻止。
沈念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豹哥的脚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可以容忍观察,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这种毫无底线的欺凌,发生在自己眼前。
尤其是,当对方即将下狠手,废掉一个素不相识,却有勇气站出来的年轻人时。
他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
而且,或许,这也是一个介入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