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二月下旬,秦淮河畔紫金楼。
二月的应天已经不见冬日的寒意,不过夜里依旧有些清冷,临着窗子,李景隆眉头微皱,一杯酒翻来覆去都未曾喝下去。
武定侯郭英之子耿瓛见状,轻声说道:“李兄,我等好不容易来此宴饮,何故闷闷不乐?”
耿瓛自打在土剌河南被辽东军营救后,便与辽东军上下的将官越走越近。
杨帆离开了应天后,李景隆、郭镇、耿瓛三人偶尔相聚,谈论朝政、军国大事。
李景隆三人的年纪都不大,气血方刚,谈论的话题针砭时弊,没有什么顾忌,但今日的李景隆却格外沉默,原因郭镇与耿瓛心里有数,还是因为北伐。
郭镇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今日朝堂上那群文官是怎么说的?就那杨伯成杨大人。”
郭镇学着杨伯成的语气,眉头紧锁一脸的苦大仇深,道:“北伐瓦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百姓负担沉重!请殿下三思!”
郭镇学得惟妙惟肖,将满心都是心事的李景隆给逗笑了,李景隆摇了摇头,他无奈地说道:“杨伯成、宋讷,还有吴沉、詹同他们一个赛着一个要阻止北伐,徒之奈何?”
郭镇眼珠一转,说道:“要我说不必那么麻烦,我明日早朝上朝就向殿下死谏,若是不殿下不同意,我就撞死在朝堂上!”
耿瓛颇有些好笑,道:“耿兄不可造次,依我看要说服殿下,说服百官,需要徐徐图之。”
郭镇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得了吧,徐徐图之?那群文官能与你论上八百年,你信不信?”
耿瓛闻言笑了笑,说道:“那也不能动不动死谏吧?殿下虽仁厚,你却不能这般胡闹。”
李景隆听着郭镇与耿瓛的争论,一筹莫展,当前李景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思来想去,或许还得等杨帆处理完南边的事情,从南边回来才能有转机。
李景隆不禁暗暗感慨:朝堂,比漠北的战场可要复杂多了,掣肘太多,顾虑也太多。
咚!咚!咚!
这时,李景隆三人雅间外传来敲门声,一个侍卫走进来说道:“蒋大人派人送信来了!”
蒋大人,自然是蒋瓛,杨帆名义上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然杨帆不常在应天,故应天锦衣卫的大权一直掌控在蒋瓛的手中。
听闻蒋瓛送信,李景隆一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那人来了之后,李景隆才知道是杨帆送来了书信。
郭镇、耿瓛可不知道杨帆去了南边,还以为杨帆这信件是从紫金山里面出来的,郭镇不禁说道:“看来连杨大人都知道京城中的争论了,哎,杨大人说了什么?”
李景隆拆开书信,浏览了一遍,初时李景隆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再往下看,脸上的惊诧与愁容渐渐散去,最后全部化为惊喜,拍案而起。
嘭!
李景隆兴奋地说道:“杨先生来信,为吾等送来锦囊妙计,可助北伐大计!”
郭镇、耿瓛对视一眼,郭镇起身低声问道:“敢问李兄,杨大人有何妙计?”
李景隆往窗外看了看,将窗户关好,说道:“你们可听好了,咱们三人需同心同力……”
三人密探了两个时辰,才散去,各自准备去了。
翌日,应天,魏国公府。
魏国公徐达年事已高,去年冬日又染了一场风寒,身体还有些虚弱,正午的阳光正好,徐达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当魏国公徐达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达第三子徐增寿走了过来,他轻声对徐达说道:“父亲,武定侯郭英之子郭镇前来拜访,还……带来了一些礼物。”
徐达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道:“郭镇?那小子怎么来府上了?所为何事?”
徐增寿摇了摇头,说道:“他说仰慕父亲,想要拜访父亲,送来的礼物是一柄宝剑。”
徐达听闻这话,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郭镇的来意,道:“去吧,让他进来。”
徐增寿犹豫了一下,道:“父亲,郭镇性情鲁莽,最近在朝堂上多次站在李景隆一边,他会不会给您惹麻烦?”
徐达挥挥手,道:“那小子一身的猴脾气,今日不见他,他能在府邸外面等一日,你信不信?既来之则安之,去吧。”
徐增寿听命去迎客,不多时领着郭镇进入府邸之中,郭镇一见徐达便笑容满面,上前行礼,道:“晚辈仰慕魏国公已久,早就想来拜访魏国公,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啊,哈哈哈哈哈!”
徐达望着郭镇,挥挥手让徐增寿先下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郭镇。
郭镇被徐达看得有些不自在,说道:“魏国公,其实晚辈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徐达微微颔首,道:“你,想要老夫出面,在朝会上为北伐说话,促成今年的北伐,对么?”
郭镇的眼睛眨了眨,准备的话术全都没用上,他愣了一会儿,说道:“魏国公都知道了?那好,请魏国公助我等……”
郭镇的话还未说完,徐达便说道:“老夫缠绵病榻,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请你去请别人吧。”
拒绝了?
郭镇想过很多种可能与借口,没想到徐达会拒绝地这么干脆,他有些着急,道:“魏国公,若今年不能北伐,我大明将错失良机,魏国公戎马一生,一定知道这机会难得,请您帮我!”
郭镇说得情真意切,但徐达却笑了笑,说道:“老夫垂垂老矣,不能为国征战,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年轻人的事情要自己办。”
不管郭镇怎么说,徐达都不肯出山,急的郭镇的脑门上直冒汗,最后,他只好将准备好的礼物取出来——一柄打磨地锋利,却古旧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