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忠初时还打算硬抗,绝对不出卖同伙,然而两轮水刑下去,蒲忠痛哭求饶,满脸泪水,道:“大人!求大人莫要对我继续用刑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水刑给予人心理上的折磨,远胜于皮肉上的折磨,没有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无法抵挡。
杨帆好整以暇地端坐在牢房里,轻声说道:“讲讲,你究竟是何人,你背后又有谁。”
蒲忠全身湿漉漉的,冷得发抖,道:“小人名叫蒲忠,跟着兄长一起早年间务农,后来活不下去便落草为寇,做些打家劫舍的买卖。”
杨帆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打家劫舍?据本官所知,你们兄弟可不仅仅是打家劫舍那么简单。”
杨帆挥挥手,纪纲取出一份卷宗呈递过来,杨帆一边翻阅卷宗,一边细数蒲忠兄弟的罪过。
“洪武二十年,邵武府富商刘墉,全家遭遇灭门,其家中资财被洗劫一空。”
“洪武二十一年,泉州府富商张乔,家中商队遭遇洗劫,所押送的黄金尽数被劫持。”
“洪武二十二年,从泉州市舶司检验出发的商船,遭遇海匪的次数多达十二次。”
……
杨帆这么一念,蒲忠的脸色越发难看,蒲忠还想狡辩,道:“大人!冤枉,这些事不是我们做的!”
杨帆微微一笑,提醒蒲忠,道:“蒲忠,本官说的这些事,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你等所为,你又何必狡辩?纪纲!”
纪纲闻言上前,就要再给蒲忠上一遍水刑,吓得蒲忠连连求饶,不敢抵赖。
杨帆冷哼一声,神情阴冷下来,道:“蒲忠,本官和颜悦色地问你话,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蒲忠苦着脸,说道:“大人说的那些事情,的确是我兄弟所做,小人不敢抵赖,大人要问什么尽管说,小人知无不言。”
杨帆瞥了蒲忠一眼,道:“本官再问你一遍,你与你兄长,究竟是什么来头,记住,本官能查到你所说的户籍之地,莫要撒谎!”
蒲忠遇见了眼里不容沙子的杨帆,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与兄长,原本是泉州蒲氏一族族人。”
蒲氏一族?
纪纲十分惊讶,道:“不可能!当初陛下下旨,将泉州蒲氏一族打入贱籍,你等为何能幸免?”
蒲氏一族与大明的恩怨说起来可就远了,追溯起来还要追溯到宋朝时期。
当初大宋被蒙元铁蹄攻破国门,宋朝宗室逃难到泉州,然时任福建安抚沿海都制置使的蒲寿庚,并没有掩护宋朝溃败的军兵,反而协助蒙元,屠戮赵宋皇族,几乎将南逃到泉州的宋皇室屠戮殆尽。
后蒲氏一族虽臣服蒙元,却因蒙元朝廷的猜忌被打压,在大明建立后,朱元璋得知蒲氏一族在泉州扎根,极为痛恨,便下旨,将蒲氏一族男子充军成为军奴,女子没入教坊司,永世不得翻身。
蒲忠与其兄长蒲忍也是蒲氏一族的后人,当年随着前辈侥幸躲过了朝廷的抓捕。
杨帆眸子转动,轻声说道:“陛下于洪武七年下旨惩治蒲氏一族,所以从那之后,福建一带忽然冒出来一伙悍匪,最近这些年,你们蒲氏一族悍匪活动的范围迅速扩大,应当是背地里受到了什么人的资助吧?”
蒲忠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帆,他的反应正证实了杨帆的猜测。
杨帆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地说道:“你不用惊讶,本官既然抓住了你,必然是对你们有不少了解,现在说一说,究竟是谁在背后支持你们,让你们蒲氏一族发展至今,你们蒲氏一族的窝点,又在哪里?”
蒲忠低下头,眼珠乱转,说道:“我们蒲氏一族没有固定的窝点,四处漂泊,如今应该到了某个海上的岛屿上。”
杨帆闻言微微蹙眉,说道:“蒲忠,你莫不是将本官当成了三岁小孩儿?”
事关蒲氏一族的生死,蒲忠不愿意交代,杨帆便让纪纲继续用手段,无论怎样都要在今晚撬开蒲忠的嘴。
黎明前,杨帆还未休息,他捧着一卷书看得出神,忽然,纪纲来了,给杨帆带来了两条重要消息,其一是蒲氏一族在福建与广东两地的据点。
其二,是隐藏在蒲忍、蒲忠身后,一直暗中支持蒲氏一族的大商人——范家范星,以及钱家钱唐!
纪纲义愤填膺,说道:“钱家、范家都是福建这边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却暗中资助匪寇,其罪难恕,大人,动手吧!”
杨帆看了纪纲一眼,笑着说道:“你觉得本官当如何?抓捕钱唐与范星?”
纪纲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大人有太子殿下的旨意在手,只要表明身份调动官府,钱唐与范星跑不了!”
杨帆摩挲着书卷,对纪纲道:“范家、钱家固然可恶,但他们两个商人手中空有钱财,却无权柄,此事恐怕牵扯到的不止钱家、范家。”
纪纲眉头紧锁,嘀咕道:“莫非钱家、范家后面还有人包庇?福建的官员还有谁与之勾结?”
杨帆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也不知道,从蒲忠的供述中来看,多半他兄长蒲忍更了解一些,但是没有告诉他。”
杨帆思索了片刻,道:“送信给陆行、杨溥,就说今日我设宴请客,请他们一叙!”
计划到了这一步,杨帆需要陆行等人的协助,才能彻底挖掘出笼罩在福建阴云的幕后黑手。
翌日黄昏,福州城内某处宅邸,蒲忍一把薅住了马五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我兄弟被抓了?”
蒲忍派出兄弟蒲忠,前往福州城打探消息,结果人去了直到今日黄昏都没有回来,蒲忍心中隐隐不安,派人去打探,结果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马五先来了。
马五哭丧着脸,道:“蒲爷,千真万确,昨日蒲二爷从我那儿用了酒菜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地,却不知怎地人经过泉州城北城时,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