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宗面色沉稳的对着齐北斋一拜,往前迈了一步:“正如诸位大人所知,孤此次出巡并未声张,俞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孤的行踪,于途中刺杀,万幸有信国公府与武安侯府权利相护,又有秦泽秦大人与蜀州丁氏及时援救,这才脱了险境。俞王手下暗卫死侍,皆已擒获,其亲信经审问,也道出了俞王之谋划,今日孤与父皇请诸位大人来,是希望能尽快解决此事,不要再多添无谓的枝节。”
齐佑宗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在场之人也将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
齐桓此次刺杀储君的罪名没跑了。与此同时,太子希望尽快结案,而不是再节外生枝。
旁人都听明白了,齐桓又如何听不明白?他猛地瞪向齐北斋:“皇上要治臣的罪?”
齐北斋没说话。
齐桓仿佛窥见了什么机会,厉声道:“皇上,您该信任臣的?当年父亲擒拿逆贼受重伤,也曾起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是皇上不是说过,会一直相信俞王府吗?臣一向敬重太子,岂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皇上明鉴,臣冤枉啊!”
齐佑宗心头发冷。
他很清楚齐桓并不是为了刺杀他去的,而是因为当年那宗往事。刺杀储君,是他们给他设的圈套,他决口不认刺杀之事,只提当年,不过是因为将父皇当做了他的保命符。
齐佑宗暗中观察着父亲的神色,齐北斋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正面去应对过齐桓话中深意。齐佑宗早已预料过今日的情形,就在他正欲开口之时,忽听齐北斋道:“你冤枉?”
齐桓愣了一下。
一旁的大臣们也纷纷怔愣。
齐北斋神色淡然的看着下方的齐桓,冷冷道:“多年来,朕一直觉得自己错了,可到了今日,你们还觉得自己冤枉?”
齐北斋扫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大臣,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犹豫都变得淡了。
他苦笑了一下,好像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太后是何等的自责与后悔。
身为帝王,却为了一时的利益犯下大错,不分是非黑白。若无当年的包庇与私心,又何来今日的纷乱与算计?
齐北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你要提当年,朕便与你提一提当年。”
“父皇!”齐佑宗出声制止,一旁的大臣也变了颜色,心中暗自猜测——皇上莫非是要作罪己论?
齐北斋并未在朝堂上公审,而是挑了他们这些老臣来听审,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眼下齐北斋的态度,似乎要给当年的事情一个新的说法。
若他承认错了,就等同于给了齐桓一个咬着他不放的机会,如今太子临朝,齐北斋为太子生父,若齐桓有意折辱齐北斋的帝王形象,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到太子。
所以齐北斋绝不可在这时候重提当年旧事,更别说认罪!
就在齐北斋开口之前,内官通报,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了。
齐北斋愣了一下,她们怎么来了?
当年齐北斋刚刚登基时,帝位不稳,朝中内外纷乱不断,太后曾临朝主持大局,齐北斋主动提及当年,太后此刻出现一同听审,并无不可,至少其他几位大臣不会拒绝太后来此。
齐佑宗在齐北斋回应之前率先做出决定:“快请。”
皇后扶着太后入内,众臣行礼,齐北斋也起身相迎。
太后在路过齐桓身边时,冷笑了一下。被齐北斋迎着上座后,皇后走到齐北斋身边,对他微微一笑。
这笑里,多少有几分安抚。
太后睥睨着座下的齐桓,冷笑道:“俞王刺杀太子一事,哀家听闻后震惊非常。今日提审俞王,哀家少不得要来听一听这乱臣贼子的恶行。诸位不必理会哀家,继续审便是。”
齐北斋眼眸微垂,“太后,俞王……”
“俞王刺杀太子,哀家听闻动用了不少人手,所幸有秦大人带军一一捉拿,连同俞王亲信一并审问,哀家来时派人问过,说是已经招了。此外,太子万分危急时,容烁与周世昭舍命相救,就连俞王的亲眷胡大人也身受重伤,哀家倒是没听说他们伤的不能说话,证词还是可取的。人证诸多,俞王刺杀太子时所用兵器,及他们谋划此事时,俞王与手下暗中联络的书信都是物证,这些可都陈列了?诸位大人可看过?”
殿内一片寂静。
齐北斋面色发白,眼眶泛红:“母后……”
太后淡定自若,冷道:“哀家只知道,查案子讲究的是人证物证具在,今诸位在此审的是齐桓刺杀太子一案,人证物证具在,都还在犹豫什么?”
齐桓仿佛明白了什么,当即就要起身反驳,结果他还没动静,太子身边的护卫已经将他重新押下:“跪下!不可放肆!”
齐桓眼神狠厉:“齐北斋!你撇不清的!”若他想撇清自己,他便要将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齐北斋身为帝王包庇俞王府,他撇不清!
“直呼皇上之名,张嘴!”太后冷声下令,下一刻便有内官出来,抓着俞王的下巴,狠狠地打了下去。
这些宫廷内官都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见惯了宫中那些死刑,受伤的力道极狠,这几下打下去,俞王疼的嗷嗷叫,几乎没办法说话。
太后扫了众人一眼:“怎么,诸位不说话,是对眼下的证据有什么疑惑?那不妨说出来,由太子去一一核实,否则,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案子迟迟不判,元凶谋杀储君之罪久不落定,此事传出去,外人要如何想,诸位担待的起吗?”
殿中诸臣眼神交汇,纷纷了然。
齐佑宗看着殿中陡然变化的气氛,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然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俞王府这一次,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