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之死(2 / 2)

为了他,虽然沦落青楼,但她亦不愿出卖自己,平日都只是弹琴侍人。虽然多位达官贵人愿花重金只为见她一面,甚至有商贾愿娶她入门,她都不曾动摇。在这烟花柳巷想要独善其身是多么艰难的事,她都咬牙一一扛过来了,只要还能与他见面,就可以坚持下来。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

那日,他紧紧抱住她,说上元节便来为她赎身,他会说服家中父母迎她过门。他将一根玉簪郑重别到了发髻上,以此为信物。

从未预料过的巨大幸福击中了她,那一刻的喜悦即使是死后的日日夜夜也清楚的记得。

然而那夜,她焦急又憧憬地在房内等待。桌上红烛的烛光摇曳,她不停地踱来踱去,仿佛一个待嫁的新娘。侍女来通报,却是城内最有权势的马富绅家大少爷来请她前去弹琴。这位马大少素来霸道暴虐,若平时自是少不得得去应酬一番,可今日。。。她狠了狠心,只让侍女去称病推脱。

为何他还不来?他还会来吗?她静静坐在房中,一根红烛已经快烧尽了,她便重新点上一根。只听的窗外欢声笑语好不热闹,那是属于别人的欢乐。

天已经亮了,桌上留下了五根残烛,他最终也没有来。她终于明白了,她所等待的不过是一场空,从来如此。

第二日,马富绅府里来人请她过府演奏。虽心知必然不是好打发的,但昨夜已拒过一次,今日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了。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马府,然而并未被接到宴席上而是直接被送进了大少爷的房中。

那一日的记忆或许太过痛苦,她反而不甚想起。只记得那男人强行压向她的身体还有他身上恶臭的酒气,她麻木地躺在床上几乎放弃了反抗。

直到听到男人得意洋洋的声音:“昨夜居然敢拒绝本少爷,也不过一个假清高的女人,伺候得爷高兴了,就纳你进门当个妾侍吧。”

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侮辱?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猛然坐起推开了男人,“砰”的一声男人撞到了床沿。血沿着额角流下来,他被激怒了。

“臭□□!”马大少怒骂道,这个素行暴虐的恶少拿下墙上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向了她。

好痛,每一鞭都好像在身体上狠狠划上一刀,她已经分辨不出哪处受了伤,只觉浑身火烧火燎的痛苦。她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无处可逃。那恶少只觉手累才停了下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只嫌恶地叫来下人,吩咐他们去处理。

然而那却是噩梦的延续,那些眼神肮脏的下人得知她是如意馆的头牌,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她。夜,黑得像是没有尽头。

再次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破席子里,被两个下人直接扔在了乱葬岗。她轻轻动一下手指,只觉身体疼痛地仿佛不属于自己。她还活着吗?以这样令人作呕的身体。

她努力想要移动身体,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微微仰头,她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一个身着如火红纱的美丽女子,如鬼魅般飘逸而来,轻轻俯下身子抚摸她的脸:“真是一个纯粹的灵魂哪。”

她有些迷惑,这是神仙还是鬼怪?

然而下一秒,那女子手迅如闪电插入了她的胸口,直接掏出了还微微跳动的心。

“将卑贱的人生奉献给圣兽吧,这便是你无上的尊荣。”这是她作为人所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胸口血流如注,奇怪的是,她却并未能感觉到太多的痛楚,大约是这一生的苦吃的太多了,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她安静地躺在地上,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头上的玉簪拔下来。簪子掉落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君不守诺,妾亦还之。

仰头看着夜空,那一天是正月十六,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仿若情人的吻,今夜的月亮应当比昨夜的更圆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