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生前受到何种迫害,也不是任由自己堕落害人的理由。心定,神定,她感觉到控制力正逐渐恢复到自己手中。
脚踏在那些蝼蚁的尸骨上,它沉浸在嗜血的快感里,一个幼童正害怕地躲在门后哭泣。小孩吃起来更加可口吧,它舔舔嘴唇,伸出了魔爪。然而爪子停滞在了半空,怎么使劲也动弹不得,它猛然发现了强加于身的禁锢。
不甘被缚的妖兽怒吼着,这是妖力与灵魄的争斗。
那孩子呆呆地看着原本凶恶的妖怪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困住,它竭力挣扎着,脚下的土地都被踏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溅迷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过了一会,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幼童擦了擦眼,却发现那怪物消失了,只留下满院留有余温的残尸。
眼前是一个贫穷的小村落,她茫然四顾,这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了。方才仓皇而逃,她下意识地就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地方。
她的家就在这里,娘亲是否还在家中苦苦等候?气喘的毛病可好些了?如今已成怪物的她或许失去了回家的资格,可若是能偷偷看一眼娘是否安好…
害怕一身血迹的自己吓到村民,她只得避开大道悄然前行。
然而真正走到家面前,心下一片冰凉。
曾经破旧但温暖的家已成了一座废屋,大门敞开,灰尘蛛丝布满全屋。
娘呢?娘到哪里去了?
她疯狂地在村落里搜寻,最终找到了两块墓碑。
一块是娘的,一块是自己的。
她将脸埋在坟前的荒草里痛哭出声,如浪潮般汹涌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你在坚持什么?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吗?那个如附骨之疽的声音又钻进她的耳朵。
身体又开始发热、膨胀,面上青筋暴起,不!不能让它出来!她想收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脸上泪痕混合着它的笑意,分外渗人。
额角有冷汗潸潸而下,妖力外放,巨大的冲击几乎将墓碑掀翻。她痛苦地抓挠着荒土,突然碰到一个盒子。
盒子已经被翻开,一根玉簪静静躺在里面。
她几乎在那一秒就安静了下来,颤抖着伸出手将簪子握在手心。
你既已背弃了我,为何又要将此物陪葬?
眼泪落在了玉簪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下一秒,“谁?”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香河突然停了下来,她微笑地看着云起:“后面的事,云公子应当是知道的。”
沉璧尚有些疑惑,云起却已开口:“那日遇到的就是张文野,你怕他对你起疑所以抹去了他的记忆,玉簪恐怕也是那时掉落被他捡到的罢?”
香河点点头,是他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可他也是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人,索性便抹去了他的记忆只求两两相忘。
“我已无处可去所以改换容貌重新回到如意馆,可天意弄人,上元那夜竟又再次遇到他。”香河自嘲地笑了。
那夜,馆里热闹非常,她独自在二楼抚琴。
偶一望向楼下,却发现他和一群馆里的常客走进来。他似是有些不情愿,但又推脱不了朋友的盛情。
刚要收琴回房,他却已听到琴声追上二楼。
“姑娘的琴声很像我一位故人。”他声音里有深重的惆怅,竟就让她无法拒绝。那夜他喝的酩酊大醉,扑在桌子上哭的像个孩子。
她只得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像个母亲般耐心细细哄着。
她胸口似乎有东西在重新跳动。
第二日他醒来却甚是后悔,连连道歉后便匆忙离开。而她一言不发,手里却一直藏着他昨夜不慎掉落的玉簪。
当日夜里,他便果然来此寻簪。
此后他们便日日相会,她弹琴,他作诗,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你看上了张文野啥?”云起到底是问出了口,“才学相貌都只是中庸,偏还是个背信弃义之辈,好歹也死过一回了这眼光怎么。。。”
沉璧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这家伙说话真是不知好歹,万一又刺激到她了怎么办。
没成想手心不小心接触到她柔嫩的嘴唇竟有些麻痒,一双黑玉般的眸子又气鼓鼓地瞪着他。他心虚般地松开手,朝香河赔了个礼:“香河姑娘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我表弟向来口无遮拦了些。
香河并无不悦,反而有些自嘲地笑了:“云公子并未说错,即便是死了我的眼光也不曾变过。”
她手轻轻抚住心口:“人要有心才能活下去,我虽死了,却也需要一点东西来撑下去不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