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爱说“哎呦喂”的张二果才十四,个子看着高,其实是从山东投奔亲戚来的。他家里大哥参军死了,寡母受不住打击生了大病,需要日日吃汤药调理,家里都靠张二果养着。
去年沈知舟刚上任的时候看到张二果累昏了头,又渴又饿晕在路边,是沈知舟把他救过来,又让府里管家找人教他做个小生意。沈知舟知道张二果脑子活,看他很快能就在食品街租了露天摊位立了下来就能知道。但是沈知舟没想到他的脑子这么活,居然狮子大开口坑外地人。
沈知舟对着小可怜的指控不为所动:“张二果,你还说的出口?今天早上我可眼睁睁的看着你说你的果脯一百文一斤,人家挑二斤果脯,你偷偷扒弄秤,把二斤的果脯称成了五斤,还说拿多少必须买多少是京城的规矩。哎呦喂,你可以给京城定规矩了?”
张二果眼睛红通通的,突然嚎啕大哭,假模假式的抹眼泪变成了真伤心:“你又不知道,那个人可坏了!我那是不想卖给他,可他非买,他非买!”
“他怎么坏了,都让你不想卖给他?”沈知舟看着张二果眼泪鼻涕飞下的样子有点慌神。
“那个人在我家旁边租了一个院子,一个大男人带了一群女人,每晚我在我那个屋子睡的时候都能听到那个院子有女人哭。我慌,我去问娘,我娘说那个男人打女人不是好人,让我别管。那他不是好人。今天我不想卖给他果脯,他非要买。他还让我被罚了。”说着张二果抬起头看着沈吟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他还,还让你觉得,我坏。”他又转头看屠夫的女儿:“你还骂我!我不坏,他坏,他坏!”
张二果好委屈,沈捕快骂他,屠夫的女儿骂他,因为一个坏人大家都不要喜欢他了。他哭得累,直接坐到地下埋头哭,哭得屠夫的女儿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哭得沈吟风想起了家里的弟弟们,哭得沈知舟想起了家里的弟弟们。
沈知舟早上训斥过张二果以后被人急匆匆的叫走了,没了解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看张二果委屈的样子她很愧疚,蹲在张二果的旁边准备等他缓一缓再安慰他。
沈知舟蹲在张二果的旁边。她顺顺张二果的背,说:“二果,不要哭了。其实大家没觉得你坏。只是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这么做,以为你犯了错,惩罚你是为了让你以后不要行错路。圣人都说,人孰能无过,这次是我们看错了,我们不该直接指责你,你也不要生我们的气好不好。二果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不能再这么哭了。”
沈家的孩子多数往沈吟风那个方向靠拢,很少有机会这样哄孩子。沈知舟真的把张二果当成沈家的弟弟们在哄了。
张二果从膝盖那露出一双眼睛,啜泣道:“真,真的,不讨厌,我吗?”
沈吟风点头,沈知舟点点头。
张二果又问:“那我,那还,得回家吗?”
沈知舟皱眉,之前她打定主意要教育教育张二果,已经报上去了。
沈知舟没说话,沈吟风看她一眼,又对着张二果说:“政令最忌朝发夕改。你虽委屈,却也要承担后果。”
张二果明白沈吟风是什么意思,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他努力忍住不哭,只是一阵阵的抽气。
沈吟风看了张二果一会,弯下腰,把他握着的手打开。手里面放进去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是一块碎银子。
“见面礼。”
沈知舟努力温柔的轻声细语的说:“二果,我也给你一个。”沈知舟掏出来一小串铜钱放到张二果手上,把他的手压的一弯,碎银子差一点掉下去。
当初沈知舟救活他以后,笑着鼓励他,一巴掌拍在虚弱的瘦小的他肩膀上,差点没把他拍地上,哪能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温柔的和自己说话,张二果气都不敢抽了又吓得一哆嗦。
眼看太阳西斜,通常这个时候接沈吟风回家的马车应该在食品街口等着了,张二果也要收摊。现在他情绪平复,慢慢站起身找扫把打扫摊位。街口等待多时的赶车小厮已经站在沈吟风的身后,向沈吟风沈知舟问好。
沈知舟眼巴巴的看着沈吟风:“九姐姐,今天我们一起走回去吧。我好久都没和你一起走了。”
沈吟风沈知舟都是有公务在身的人,一起散步的时间确实少,休沐都休不到一起谁也没办法。
沈吟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沈知舟吩咐小厮帮着张二果收摊,把他送回家,顺便买几斤果脯带回去。沈家近,沈家两姐妹走着回去只当是放松。
沈知舟跟张二果道别,“二果,和你娘说是沈大人让你休息休息的。”
张二果连着点头:“遵命!大人!”
沈知舟满意地拉着沈吟风走了。
剩下的张二果不好意思把东西放在沈吟风装饰华美的马车内,就用布包起来自己的东西,抱着这一大堆和小厮挤在前头,手里还掂着着推辞不下的屠夫女儿给的猪肉,很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