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好啊——她其实很期待着同赵咫遥厮杀,远比和聂玄厮杀更令她心潮起伏。
她不禁眼睛往后一瞟,嘱咐左右道:“赵咫遥善布阵,我们不可轻敌。”
“是。”
“是。”
诸将低声点头。于是燕云城主便把目光重新投到对面,却吃了一惊……
敌军在撤退。
而且是在主帅的命令下,有条不紊地撤退。但他们又是那样疏于防守,甚至都没有守军断后,如果此时冲过去……
“主公,如果我们此时冲过去,他们必定大乱,乘势而追,必能全歼。”一将道。
“唉,万万不可,赵九为人诡计多端,只恐有诈。”又有一将道。
一时间李纯柏身后数将,皆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李纯柏都听着,她闭上双眼,沉吟少顷才复缓睁,抬头浑厚道:“他是故意让我,不同我打……”收了手,也没有发追击的命令:“若本尊此时趁势袭击,非义者所为。”
“……”
“属下皆听主公吩咐。”
“属下皆听主公吩咐。”
“属下皆听主公吩咐。”
……
“只是他错了这个时机,只怕就再也没有时机了……”李纯柏瞄着远方,悠悠自语,诸将皆于言语中,听出三分遗憾两分惋惜。
只是他错了这个时机,只怕就再也没有时机了——不仅赵咫遥没机会了,天狼也没机会了。
燕云军由腹地直捣核心,最后出来迎敌的将军,是天狼王。
欢颜不见了,赵咫遥还站在他身后——天狼王总说要惩戒赵咫遥,却似乎……总是没有下手。
李纯柏听闻了探子的情报,赵咫遥那次主动退军之后,自己就没回天狼王城里去——听说是遵从了出征前天狼王给他下的命令:杀不了李纯柏,他也不用回去了。
他就真的没有回去。
但是听说,后来天狼王去找他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父亲……李纯柏的目光全部落在天狼身上:老者,周身却散发着比壮年将军还要浓烈的勇气。
自然,还有做将军的人所没有的那一份王者之气,可以叫诸人仰视,众生不敢抬头。
她平视天狼王,一番打量后,竟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情绪。
天狼王似乎也把全部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她身后,蛮王捋了捋胡须,扯动缰绳就要上前。
“义父小心。”赵咫遥身子一动,眼中流露出藏不住的关切。
天狼王的身子也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眸光中明明流露出温存,背对赵咫遥发出的却还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关心本王,到不如先守好你自己。”
王者沉音,冷厉告诫:“若是你要帮她,本王这次绝对手刃了你,说一不二,再不法外开恩。”
“是。”赵咫遥收敛了动作,也低下头,恭谨地启声:“咫遥不会。”
天狼王驱使着马,徐徐向前,最后停于两军中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李纯柏身后的云鹤飞不可察地抬头,就要命人悄悄放一只冷箭。
“唉!”却被他身前的李纯柏按住了手:“没有本尊的命令,谁也不许放箭。”
“主公……”云鹤飞心急:主公怎么关键时候,又犯了糊涂。
李纯柏用手指节触了触自己的唇角,笑意深沉:“天狼大王是有话要同本尊说。”
她说着,竟然不顾诸将阻拦,也驱马上去。
直于天狼王走到马头挨着马头。
天狼王看她来,颔首微笑,又捋了捋胡须,而后伸出自己的右臂,似要同她握手。
燕云城主却没有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而是屈起来,拇指一弹食指中指,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大王请讲。”
盈盈而笑。
“若是本王败了,你放咫遥一条生路。”天狼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自若。
声音轻飘飘的,李纯柏一时间不敢确认。她定了定神,确定这的确是天狼王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心中才泛起那种强烈的震撼。
她是真心没料到会是这句话。
天狼王似乎也知她诧异,很平静地出口:“咫遥毕竟是本王的亲生儿子。我……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没有用“本王”自称了。
李纯柏的目光不由绕过天狼王,却瞧远处的赵咫遥,他还是那样一副淡漠的表情,她以前听他说十几年自己的亲生如何如何不好,每次都只是三言两语的描述,她却异常记到心里去了。
现在想来,九哥也许误解他的父亲了。
“本尊不会杀他的。”燕云城主果断承诺了天狼王,继而心底刹那柔软,生出恻隐之心。自己也想到了很多事,言语在这一刻轻了,神态也缓和了许多:“大王是他的父亲,他亦是本尊孩儿的父亲。”
“本王若是胜了……”岂料天狼王后半段话出口,话锋全转:“……会要你加倍的偿还。本王要你所有的城池,还有……”天狼王忽然勾起嘴角而笑,眼亦眯起,那面容上的邪气竟丝毫不比聂玄少。
吊起胳膊,食指直指李纯柏的眉心:“……你项上这颗人头!”
绝对的放肆加蔑视。
燕云城主却放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眼中……竟然是赞许。
“有胆有心,只管来取。”她笑着似乎把这件事也答应了。
“放箭!”天狼王的命令几乎是跟那个“取”字同时出口。
李纯柏手臂一动,扯得马嘶鸣着扬起一双前蹄:堂堂天狼王,竟会用这等手法……
他不是英雄,她看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