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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三)(2 / 2)

李纯柏没看,只随意扫了眼,琴弦遵照她的吩咐披着披风,低调遮面。

突然燕云城主觉得不对劲,她先掀起一块毛毡把儿子一遮,身子却已人不可察的速度移到了琴弦身边,手狠厉地掐上了歌姬的脖子,瞳孔里全是寒光。

“胆敢冒充进来本尊的帐子,你不想活了?”她说着手上更用尽几分——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她这几年都把李澈带在身边,在安全问题上十分敏感。

“咳,咳……”这个冒充的人被她掐得几尽窒息,艰难启声道:“婉婉,是我。”

她的手松开了,这人的披风也随之掉落。赵咫遥穿着一身歌姬的衣裙暴露在李纯柏面前,他甚至遵循着穿着,腕上戴了镯饰,在他皓白的肌肤映衬下,特别金灿灿。

燕云城主顷刻明白了,难怪今夜有天狼军偷袭。

他扮成女人,涉险孤身到敌营来找她。

李纯柏不想说话,气氛瞬间僵住——帐内的火烤得很旺,可就是烤不化它。

赵咫遥瞧着李纯柏一直沉着脸,不由自己尴尬一笑:“听说澈儿想看跳舞,我给他跳一支吧。”

见她还是阴沉着,似乎是不答应,赵咫遥的声音不由有些急:“我是他父亲啊。”

我是他的父亲啊。

李纯柏脑海里不可控地浮现了老天狼王的尸首。

“婉婉,我给澈儿跳一支舞,好吗?”他声音已低到恳求。

“好吧。”她还是答应了赵咫遥,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正瞧见他眸子分明的感激与歉疚。

“春山暖日和风……”

“不要唱!”她打断了他。

赵咫遥一迟,这首曲子是他和她小时候一起学的第一首曲子,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唱这首歌,在她眼前一转,能清楚的瞧见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光。

婉婉最喜欢听自己唱这首曲子——所以他来之前,就算好了要唱这首的。

“我唱小点声,不会被外头的人听到的。”赵咫遥淡淡而笑——就算是被外头的人听到又如何,他自能对付,婉婉不必多虑。

“本尊不是怕外头的人听到。”李纯柏摇摇头:“本尊只是不喜欢听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听了,以前和他分开的那十几年,她常常命人唱,自己也偷偷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赵咫遥开了口,她心里却突然觉得莺莺燕燕声色柔软,璀璀璨璨明眸旖旎,都不过是糜糜之音。

她的耳朵好像挑剔了起来,只喜欢听金戈铁马,铿锵作鸣。

“那我只跳便是了。”他从容地一笑,似乎不经心。继而款款起舞,清旷高雅,色淡如水。

时而俯身,肩头会滑落几分,胸前的青蓝色曼陀罗纹绣会若隐若现,十分勾人。

可李纯柏不是太感兴趣:无论是他胸前的曼陀罗,还是他背后的狼头,她都太熟悉。

还有他的舞姿,她熟悉得有些恍惚,在恍惚中和赵咫遥那一次的起舞渐渐重叠。

那一次他在高台上扮假面娘子,浓艳媚态,画眉勾眼,抹胭涂红,似三月桃花。拇指拈着无名指,小指翘起,往外划出一道曲线,顾盼回眸,摇曳生姿。他眼随指动秋波儿横,袅袅启声:“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从上偏相趁……”

那词轻唤绵唱,酥软入骨,她记不太清楚了,却清晰的记得:赵咫遥在千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俯首低头,弯曲了膝盖去捡聂玄丢在地上的解药——替她解毒的解药。一片,两片,三片,他一点点慢慢捡起,先吹干净了才给她吃。

她还记得,他突然整个地将自己身上的红衣剥离,温柔却不由分说地把红镶金长裙披在她身上,打量半响,笑着赞道:“这件衣服,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得多。”

这件衣服,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得多。

这一句,才是她唯一清晰铭记的话。

可是铭记着又能怎么样呢?

不想多想,李纯柏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到儿子身上:儿子第一次看男人跳舞也不觉得扫兴,也会拍巴掌。

“小家伙!”她划划李澈的鼻子,看他笑,自己也神采飞扬。

赵咫遥看她们母子其乐融融,他片刻失神——其实他方才一直在偷瞄李纯柏,只是她……好像没有像从前那样老是悄悄瞄他,总是低低而爱慕地垂着头。

他忍不住停下跳舞,走了过去,喃喃出声:“澈儿长得真像你。”

李纯柏笑容一僵,斟酌了一下方才接口:“他也有长得像你的地方。”

赵咫遥也同样斟酌了一下才说:“婉婉,我军里都在传,说你杀了天狼王。”

“嗯。”李纯柏点点头:“的确该这样传得。”

“怎么能这样传呢?”赵咫遥似乎有些急躁: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还要和她共享天狼,这么说,他将来会很难办。

“我极力替你洗清,派人悄悄去散播消息,说天狼王是燕云军里的人杀的,但不是他们城主杀的。”他对她说得很轻很淡,仿佛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力排众议根本就没有什么艰难。

他以为淡淡地点到,李纯柏更会感激谢他,知道他对她的一片真心。但李纯柏的答案却出乎了她的意料,燕云城主只是带着笑意把脑袋偏过来,很随意地问:“你要替我洗清,为何不把真正的凶手公布出来?”

他一哑:“我……我有难处。”

“……”燕云城主沉默了少顷,空气里听见她鼻翼呼出了一口气。

“九哥,是你杀的吗?”她低着声音问道。

赵咫遥没有片刻的考虑,嘴角随即泛弯起,澄若朝霞:“不是。”

不知道他今后的日日夜夜,想到这一句“不是”,会不会无比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