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低下头去,看着衣摆下地毯上繁丽的牡丹。
“日后一旦有什么变故,估计她也是傻子一个,不知退让。一个姑娘家,实在是不像话。”
......
“我知你这些年过的不易......你是打算利用她么?”
在老妪的惊讶注视下,恒王直直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似乎想要将他里外看个透彻干净。
这样的气氛,本能让人心生压抑,可黎非此刻却感到似乎从来没像今天那么平静。好像自己等了许久的答案,眼看就要呈现在自己眼前,他非但没有害怕担忧,反倒在心底生出几丝昭然若揭的欣喜。
“我确实自小生于泥淖。”
“如您所言,无名无分,身份低微,所有不多。”
“身世使然,见惯名利争夺,看尽了人情淡漠,”
黎非思绪蔓延,静静陈述着自己心中的话,就好像在任何人看不见的地方,看见一株苍白寂寞的花,静静在那里开枝摇曳。
他慢慢说着,却在将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兀自笑开了。
“这样的一生,可能就是该这样浅薄。”
“所幸满心所求不多,且在心灰意冷前,终得见一抹亮丽颜色。”
恒王叹息。
“你眼中的那抹颜色,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幻想而得。这世上哪里会有长长久久永不退色的东西。纵然花开一时好,难保寒风摧枝,身残形碎。这种事,你不是很清楚么。”
黎非依然死盯着那多牡丹,言语寥落:“恒王英明,看得明白。”
恒王看着他,看了很久。
黎非跪在那里,低头不再言语。可恒王此刻心中的感受却犹如巨石落地。
她心神一松,长舒一口气,可紧跟着,身体的痛楚也更加明显。
她额头上汗涔涔,看了一眼身边人,身边那老妪便慢慢自帘影后取了一样东西跺步而出。
她看了看老妪展开在自己眼前的东西,随即招呼黎非:“你过来。”
老妪拿出一个不小的印章捧在手中,黎非起身走到恒王床前。
“拿起那个印,盖在我的名字上面,盖好了收起印件拿着这道旨意滚出去,这些天本王懒得再看你们一眼。”
待一切完毕末了,恒王转过头去挥了挥手,老妪便朝黎非做了个请的姿势。
刚刚黎非进殿的时候,老妪一直将表情收的稳妥谨慎。这会儿送黎非到殿门前,她的面上却露出明显又慈祥的笑意:“去吧。别让公主跪太久。”
黎非拿着东西走出殿门的时候,苏锦清在外面已经是冻的快崩溃了,她觉得很多冻过的地方疼过之后已经再度麻木,担心自己再这么跪下去,估计要残废。
她思前想后,终于找个个理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打算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可还没来得及付诸具体行动,就见那边儿黎非迈着大步踏下殿阶,朝自己快速跑了过来。
苏锦清跪在原地勉强朝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悲哀:“你也挨完骂了......那咱俩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跪安了?”
黎非没听她把话说完,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解下大氅给她披上,直接将她背在背上。
苏锦清愕然瞪大眼睛:“喂!你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
黎非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稳稳的背着她,走出很长一段路。
苏锦清趴在他的背上,随着浑身渐渐暖和,人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打开怀里的圣旨从头开过去,当看到一半的时候,苏锦清彻底愣住了。
......
“黎非。”
“嗯。”
“你看过这上面的内容了?”
“怎敢。”
......
“那个......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了。”
“......”
黎非放下苏锦清,见她立在身旁,神色不知为何竟有几丝紧绷显露出来,脸色也有些发红。
他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发烧了?!”
“没事。”
没事?
黎非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看她手里的圣旨,疑惑的拿过来看过去......
......
他从从容容的打开,又从从容容的合上。
此刻他姿容如芝兰玉树,清清盈盈,在这凌乱的漫天风雪中,额面上却难得的带了些许湿热微汗。
“那个......”
苏锦清迈了一小步,拉了他一把,他低头看她。
“你还是再背我一会儿吧,还是不行,走不了。”
黎非轻轻吸了口气,半跪在地。
这一路风雪相偕,路的尽头,两人的背影却一直安安稳稳的,消失在一开一合的宫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