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1 / 2)

司马门事件, 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件。因为这件事,曹植终于彻底失去了在曹操心中天平上的位置, 被他残酷而无情的踢出局去。事情发生在曹操出征十天后,也许是连日来幕僚们和父亲给予的压力让曹植心中早有不忿。同曹丕小集团之间已经白热化的斗争也让他再也无法从阿兄这里寻找慰藉。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 曹植又一次同他的朋友们举办了一场宴会。会上宾主尽欢, 大家都喝得挺开心——当然, 实际上开心不开心只有曹植自己知道。自从爱妻崔氏离世后, 原本并没有多嗜酒的他沾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时常饮酒无度。从前崔氏在时, 他若贪杯, 崔氏定当温言相劝。如今却是哪怕他把自己的肠胃喝出血, 也没有人会上来真诚的劝他一句“子建, 别喝了。”

曹植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宴席。朋友们醉倒一片, 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大笑着远去。于是片刻之后,当所有人都发现找不到他时, 他已经驾车纵马上了魏王宫只有大型典礼才能使用的禁道。并一路直奔王宫的司马门而去。平常时节,擅开司马门是死罪。然而掌管司马门的人大概是想着魏王如今不在宫中,又不想得罪魏王钟爱的临淄侯。于是两眼一闭, 竟直接把司马门打开了让曹植驾着车冲出去了。曹植驾着车一路往外走,穿过街道行过邺城, 直到金门方才被守门官兵拦下来。

曹丕被金门守官请去处理此事时, 脸上的表情是不大好看的。他一路穿过层层叠叠面面相觑的人群走到最前面, 看见曹植正垂着头, 失魂落魄的坐在金门旁的守官亭子里。身边站着坐立不安的邺城令。

“此事我已知晓,邺城令,不必再忧虑了。你去忙你的事情罢。”曹丕对那诚惶诚恐的人一拱手。对方被吓了一跳,一脸谢天谢地的离去了。曹丕低头看着曹植,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人说:“来两个人,护送临淄侯回宫!”他转过身冲着站在一米开外的金门守官道:“校尉能秉公执法,很好。赏谷物五十斤,布帛十匹。不过今日之事——”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守官很识趣,连忙一叠声的答应道。曹丕点了点头,看一眼那几个已经上前搀扶住曹植的侍卫,口中低声道:“走罢!”

“滚开!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本侯自己会走!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曹植因为微醺而脸色微红,鄙夷的冲着那两个扶他的守卫眯起眼睛。样子很是骇人。曹丕忽然回过头去拉住他的领子,低声怒道:“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吗?别以为父王如今在外,你的一切都有人给你包庇!曹子建!我可不替你欺瞒这件事!”

曹丕到底还是把曹植领了回去。到了魏王宫,他亲自下马车把曹植从车里拽了出来。恨铁不成成刚的把这个醉醺醺的弟弟扔进他侯府的正堂,下人们自觉散去。低头看着瘫坐在几边的曹植,曹丕恨声道:“这次的事,我绝不会再袒护你!马上我就去给父亲写八百里加急信件,告诉他你今日在邺城是怎么丢人的!堂堂临淄侯居然擅开司马门还辱骂金门守官!你看父亲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曹植浑浑噩噩的听着他这一番气愤愤的呼喝,在地上打着酒嗝坐着,倒是很平静。听见兄长最后一句话,他晃晃悠悠的抬起头来,因为醉意而微眯着的眼睛,嘿的一笑,盯住了兄长道:“阿兄········你有多久没这么同我说过话了?”

曹丕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道:“自从你上次让丁仪构陷崔先生毛先生开始,半年多了。”

曹植嗤笑一声,显然是不以为然。他摇头晃脑的别过脸去,对着自己院子里的牡丹花打了个嗝。又回过头来,他盯住兄长道:“崔季珪和毛孝先自己让人落了把柄,他俩活该。”

“那崔氏也活该。”曹丕干脆的说。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垂头抚弄袍角的弟弟道:“曹子建,你真让我瞧不起你。丁仪把我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放纵过自己;可你倒好,不过是个崔氏罢了,至于让你这么一蹶不振吗?”

“我失去了小君·······失掉了父亲的宠爱,这还不够吗?”曹植低吼道。“阿兄,不是谁都能像你那样,明明在乎的要命,却总是能对一切都假装出一副满不在乎,明明心里厌恶那些人厌恶的要死,可脸上还能装出一副笑脸迎人。你跟那些朝臣勾三搭四互相吹捧的样子,看得我恶心。我曹子建,就是被父亲厌弃,众叛亲离,我也不会像你那样,装成个同这世道和解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