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妾发初覆额(2 / 2)

甄宓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决定接受这样的生活。

她花了两年时间讨得了婆母的欢心。并逐渐变得精于此道。刘氏得意的说:“阿宓啊,你不要觉得阿姑是在苛待你。阿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啊。男人在外,女人在内,媳妇本就是应该听婆母话的,你说是不是。

甄宓点了点头,她觉得刘氏和她母亲说的意思也差不多。

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侍奉婆母,和夫君聚少离多。听说袁熙在幽州养了小妾。甄宓的内心也毫无波动了。因为刘氏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那是常事,没有才奇怪了。

变故发生在建安九年。当邺城被攻破时,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严苛要求的婆母刘氏居然会求她舍弃贞洁委身敌人,以求得袁家上下的平安。可是刘氏真的这么做了。她拿着刀子抵在甄宓的胸口,用低沉可怖的声音告诉甄宓,如果她不同意,她刘氏现在就刺死了她。

甄宓觉得迷茫又绝望。她对着婆母痛哭出声:“阿姑!您别逼阿宓了!今日若是城破,阿宓就一头撞死在这里!阿宓是显雍的妻,要为显雍守着!”

“糊涂!”刘氏给了她一个耳光,在她耳边大吼:“你为显雍守着?显雍如今在幽州生死未卜!可是你的阿姑我已经命在旦夕了!曹贼就在这附近!等他的人破了州牧府,袁家上下都得死!可是你,你美名在外!若是把你献出去一定可以保住袁家老小平安!但你若是不愿意,那袁家上下就要因你而死!甄宓,你是要让一百多口人给你陪葬吗?这样殉节,你走的安心吗?!”

她没有被刘氏说服,她还是想给显雍守节。可刘氏让人摁住了她,不给她半点逃走的机会。到了最后,那一向高傲的老妇人忽然长跪不起,痛哭流涕的握住甄宓的手道:“阿宓!算阿姑求求你了!你不是最孝顺吗?你救救阿姑,救救袁家!阿姑——阿姑给你磕头了!"

甄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就像她当年出阁时的那滴泪,悄然溅落在了祠堂里的青石板地上。

她从幽州刺史袁熙的正妻,变成了曹操的儿子——五官将曹丕的妾室。

起初她是恨曹丕的。这个男人和他的父亲一起,毁掉了邺城的安宁。可是当她看到曹丕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那个瘦削的男子眼中那一抹化不开的忧郁和落寞。甄宓忽然觉得,曹丕,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思念着一个也许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曹丕待她很客气。事实上,她看得出曹丕似乎很怜悯她。而这怜悯好像又不单是因为她倾国的容貌。有时候她和曹丕在屋中对坐,曹丕会忽然盯着她出神。看得她很不好意思。她问曹丕在想什么。曹丕说:“曾经有一个故人,对我不止一次提起过你。说你有一日要伴我左右。我总是不信。如今想来,她竟也没说错。”

甄宓无言,她觉得这是曹丕的托词。只因他们二人对坐太过尴尬。

曹丕总是到她那里去。明明他也有两个其他的妾室,都是邺城城破后曹操赏给他的。可他只去甄宓那里。这让甄宓很是惶恐,总是担心卞夫人哪一天也会像刘氏那样突然冲进她的屋子,然后一掌把她打到嘴角流血。因此她诚惶诚恐的请求曹丕到别人那里去吧,不要总是在她这里待着。曹丕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道:“怎么?你嫌弃我?”甄宓摇摇头道:“我怎么敢嫌你·······只是你总往我这里跑,若让别人说起来,恐怕要说我狐媚惑你。况且总往这我这里来,于绵延子嗣也毫无益处啊。”

曹丕笑了起来,仿佛觉得她这话傻的可爱。片刻之后他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道:“阿宓,从前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可如今好几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不出现。我想我大概是等不到了。以后咱俩一起过日子吧。我会好好待你,你也好好待我。彼此间心里都不许再有第二个人,你说好不好?”

他虽平日里看起来冷漠严肃。可甄宓知道,他有时最爱说些淘气的孩子话。并不能当真的。然而虽说是孩子话,可甄宓最喜欢他那副不设防备的孩子气样子。那让她想起显雍。因而听到这里,她就像往常一样对曹丕笑了笑,用安抚孩子般的语气道:“好,都听你的。”

曹丕笑了起来,孩子似的。

她和曹丕也并非事事都能说到一处去。事实上,甄宓发现,她和曹丕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都不尽相反。就如他们虽然都崇尚儒家的学问,但曹丕似乎对董仲舒的学说很不感冒。可甄宓就认为,所谓天命,所谓命运,皆是真实存在的。凡人生而在世,切忌眼高于顶整日折腾。听了她这话,曹丕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微笑,一副不和她计较的模样。甄宓见状,便知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说。但即便如此,每每她听见曹丕又在同吴季重等人嘀嘀咕咕时,心下总是禁不住一片忧虑。待得那些人走了,她便要劝诫曹丕:“夫君,你如今既无官职,朝堂之事还是少参与为妙罢!”

曹丕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甄宓若是说得多了,他便笑嘻嘻的一挥手道:“你又懂什么!去,帮我看看院子里的葡萄要不要浇水?”

但他有时候又是异常的和善。尤其是在甄宓对婆媳关系忐忑不安的时候。曹丕温和的安抚甄宓,让她放心,说自己的母亲很宽容,不会过多过问他的后宅之事。甄宓惊讶于他竟然如此心细,看出了她内心的忧虑究竟为何。思及此处,她也悲哀的发现即便她和曹丕总是说不到一处去,但曹丕在她心里所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大,就快超过显雍了。

显雍,显雍,听闻你在辽东也有了新的小君。我们从此,便如刘兰芝和焦仲卿一般,各自安好罢。

她望着院子里正陪着一双儿女嬉戏玩闹的曹丕,轻轻的叹了口气。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到显雍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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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甄姬的传记时一直有一种感觉,比起侍奉夫君,她似乎更擅长处理婆媳关系。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她的出身和原生家庭。根据她小时候的言行,我觉得甄姬家应该是一个家教很严的家庭,整体风格是很严肃的那种。所以甄姬本人有可能也是美丽有余,但体贴温柔不足。比较不擅长表达的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