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冯安安也警觉地看向肖抑——她同样隐秘于那一段过往。
王照玩味地打量着肖抑,绿林中的能量是很大的。今朝开国皇帝就起于绿林,最早的那批将军,就是绿林军。
肖抑抬首,直视王照:“招安入籍,是因为肖某不想做‘贼’。”
一语双关,反贼也是贼。
王照透亮机敏的人,自然晓得又被拒绝了,却仍继续诱道:“求其上才能得其中,野心越大越平安。”
肖抑不作回应。
王照:“将军若真无上升之心……我听那夜活下来的兄弟说,将军救梁成材,只迟了一刹那。”顿一顿,笑两声,“呵呵,以将军的武艺,怎会拿捏不住那一刹那呢?”
冯安安闻言垂眸,她熟悉的肖抑一直都是有野心有想法的。王照的说法,她并不惊讶,但担心王照借此要挟肖抑。
王照见着两人都低头了,思忖下,松了口气:“其实这事大,急不得,从长计议比较好。”给肖抑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王照劝他:“设使国家无我,也会有他人如此,到时候几人几数,变乱只怕更糟!”见肖抑仍僵着脸,王照转而调侃起冯安安,“阿大,你下手十分狠辣啊!”手下无活口,心肠狠绝。
冯安安眺他一眼。
王照转而凑近冯安安,几乎快贴到她耳畔了。他轻轻地说,气全吹到她脸上:“其实我能察觉到,初见第一面,你就对我有莫名的敌意,但、但你可别杀了我!”
冯安安笑道:“我哪敢呀!”大皇子殿下敢邀人造反,必是有底气的,她又干不过他那些“底气”。再说,暂时没有杀他的理由。
冯安安思忖着,一事上心头,心想着王照闹了大半夜,也挪揄回击他下:“事到如今,我向大殿下打听一桩八卦啊,就是不知道大殿肯不肯说?”
王照笑着凑近身,抖抖肩:“你说你说。”谋逆都跟他俩说了,还有什么不肯说。
冯安安讲起云敖一大怪,王照因为顾嫔娘娘变成花心汉,而后因为太堕落,又被皇帝赶出京师的传闻。讲完问他,可是真的?
王照哈哈大笑:“当然是假的啦!小顾娘娘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她有那么一丢丢倾心于我。而我向来风流,她自己熬不住等不了,进宫过好生活去了!”而他,毫发无伤,继续他一贯的风流。不过顾家却因此疏远了他。
王照又道:“父皇也不是要赶我走,是在京师他保不住我,只得把我赶去安全的地方。”
冯安安旋即就问:“皇帝老子对你这么好,你还要抄他龙椅?”
肖抑闻声呵斥,大不敬词汇!
王照伸手,突然想摸摸冯安安的脑袋,却滞住,心想她又不是女的,我这个举动断袖得很,便笑道:“我又不是造他的反,换了天地,他仍旧做他的太上皇。”
肖抑在旁听得忧心,今夜王照与冯安安的对话,传出去任何一句,都是杀头的罪。王照自然不会说出去,冯安安……她应该也不会出去说。
但是肖抑信任她,王照未必是真信任啊!
肖抑便嘱咐冯安安:“阿大,今晚上的事,你别出去说啊!”
实则说给王照听,稳一稳王照。
冯安安不满道:“我有那么傻?”
王照笑开去:“你是有点傻!”傻且可爱,比肖抑可爱多了!
*
五月十二。
夜。
明日是头七,要送梁成材的棺材回梁家,先祠堂祭拜做法会,而后葬入梁家祖坟。
凉玉习俗,送葬出殡,要子夜出发,讲究越早越好。这边人坚信,要是太阳出来,日头照上了,死者就入不得轮回了。
就成永世孤魂野鬼。
所以送葬的士兵今晚睡不得觉,得熬夜。
厨子特意在酉时给送葬的士兵们开了小灶,旷地上码三十来个土灶台,上头都煮着大铁锅子,里头加了大料,熬着汤滚滚的冒烟,雾气迷人眼。三四个人一个锅子,围着下片羊肉和面疙瘩。
当地人管这个叫“送殡饱汤”,因为吃完这顿宵夜,要忙活一整天吃不上饭。
这顿可得吃饱咯!
整队肖抑的亲兵都被分配去送葬。冯安安和王照也无特殊化。
他俩分在一锅,肖抑其实也分在这锅,但他这会巡查去了,就只冯王二人。
王照不懂习俗,先开始见是羊肉,坚决不吃,嘴上还说,这是云敖传过来的蛮夷吃法,羊膻味重。
冯安安给他讲“送殡饱汤”的解释,王照听了,怕到时又累又饿,便勉强涮了一片。
还挺好吃,又吃一片。
……
不一会儿,吃上瘾了,口里还咀着:“这热腾腾的片羊肉锅,也就羊肉和面,同样配料,怎就同那羊肉脍面一个天上,一个地底呢!”
冯安安笑两声,像这种喊着不吃不吃最后真香的人,她见多了。成盘的肉里其实混着牛肉,冯安安晓得肖抑喜欢吃牛肉,就偷偷挑出来,攒在一边,等肖抑来了吃。
又看王照吃肉时一副傻乎乎的样貌,不禁猜测,这些个皇室子弟,只怕是生牛羊肉不分,瞧不出还有牛肉。
想这人虽然不知好坏,但相识不到二十日,就敢邀他们谋逆,是个大胆的。
与她性子契合。
冯安安就没把牛肉全挑出来,给王照留了两片。
不久后王照涮到牛肉,吃入嘴里,惊呼道:“还有牛肉!”咀嚼着,告诉冯安安,“也很好吃!”
冯安安莞尔一笑。
王照心头一滞,眼前的少年郎越来越俊俏了。他避开冯安安的目光,冷不防瞧着她私藏的一碗。
一想,明白过来,这碗是牛肉,她留给肖抑的。
恐怕是肖抑爱吃的,她给省下来了。
王照禁不住问:“你和肖将军……是不是互相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