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心中叫苦:“要抬去哪里啊?”
冯安安道:“不高,大概到半山腰,跟着我走就行。”见众人虽未直接言明,但抱怨之色尽写在脸上,冯安安挤出笑意:“诸位哥哥帮我这个忙,回去了,我给大伙每人十金,另设宴一场,酒肉管够,感谢诸位!”其实她没钱,但自己是郡主,总有办法弄到。至于宴会,老饕楼找王照先赊着。
众侍卫一听,神情缓和了些,嘴上却道:“不用不用,哪能让郡主额外贴钱!”
“是诸位应该得的,我梯己的感谢,不会与你们陈大人透露。”
众人这才打起精神,你背一截,我驮一段,跟在冯安安后面,将肖抑背上山。
其实她同样伤着,根本没有休养恢复,肩胛骨处始终在痛,似乎根本没有重长。
她也不敢解开包扎查看。
先把肖抑送上山再说吧!
无名山上,五位师父,各靠一招鲜,吃遍天。
四师父左脚底板绣有蟾蜍,众药之首,擅长配毒。
四师父是死的,但他同其他人一样,留下一位优秀的小徒弟,仍活在人间。
这位徒弟,是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女娃儿,被四师父捡上山时,正好六月十五。
从此给她取名“十五”。
十五小时候与野狗野猫为伍,不与人来往,因此失却了大部分言语的能力,闷声闷气,极少说话。
因此不合群。
她在无名山上时,没人称呼她“师妹”,都是喊“十五”——大多数人,甚至不喊她的名字,招呼不打,直接作没看见擦身而过。
十五少不得被些女弟子欺负。
有一次正被一是冯安安对头的女弟子欺负,又正巧被冯安安撞见,就把她救下来。
其实冯安安也不是真心要救十五,她就是见不得欺负那女弟子。但在十五心里,却自此将冯安安当做可以说话的人,偶尔与她吐五、六个字,讲一两句。
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十五只同冯安安关系好。山中集会,师父们只要听不懂十五说的话,都喊冯安安翻译。
她其实也有听不懂的,遇到这种情况,索性胡乱一翻。十五在旁边听得错了,却也只是淡淡一笑。
后来无名山被烧,十五不知所踪。
冯安安天下乱逛,某一日逛至此处,竟偶遇十五。
令她吃惊的是,十五竟然成婚了,丈夫是名归隐江湖的剑客,还生了个小孩儿,冯安安见她时,孩子刚九个月。
那剑客极懂十五,无须言语,眼神便能领会她的意思,传达他对她的爱意。
一家三口,隐居在野山上,其乐融融。
但十五仍在研究各种毒.药。
冯安安问她,日子安稳,她又不下山,还钻研毒.药做什么?!
十五道:“习惯了。”
冯安安:“以后你别研究了吧!”
十五:“不,我喜欢。”
……
这回,冯安安带肖抑上山,就是抱准了十五这份肯钻研的心。
她上至山腰,三户人家,却不见十五家的房子。
在十五家旧址上,盖着一座高耸的客栈。
难不成十五搬走了?!
冯安安心急,去找隔壁村民打听,村民指着客栈道:“那便是五姑娘家!”十五少话,附近村民一直没弄清她是叫“十五”还是“五”。
冯安安谢过村民,带着一帮子人叩响客栈大门。
少顷,“吱呀”一声,十五反向将门拉开。
她瞧见是冯安安,没有笑,而是探着脑袋,朝她身后看去。
冯安安随着十五的目光扭头看,连忙解释:“最近有人杀我,不得已,找了护卫!”
十五道:“你们出去。”说着竟要关门。
“唉唉!”冯安安急忙怼住门板,使个眼色,叫身后护卫都来帮忙。
十五推不动了,杵着僵着。
冯安安道:“十五妹妹,我这趟来,是找你救人的!”她说得有些凄凉,神色也哀怨,“我记得你从前的话,‘只制毒,不解毒’,若不是有了难处,我真不会来为难你,让你解毒!可是大师兄他中了奇毒,再不解,怕是要活不了了!你救救他吧!救好了,我把自己这条性命抵给你!”
十五摇头,她要性命做甚么。
十五松开手,冯安安顺势进门了。她怕十五认生,托一护卫将肖抑背进来,而后让众人在门外等。
十五埋着头关上门,期间瞅了一眼肖抑,不再看。
冯安安笑道:“妹夫呢?我侄子呢?他们下山去采买啦?对了,你怎么把家重修得跟客栈似的?”先套几句近乎,继而急道,“你救救大师兄!”
十五道:“人生如寄。”
她没有出手救肖抑,而是三言两语,颠倒着词句给冯安安重述了一段往事:十五孜孜不倦的制.毒,技艺精湛,渐渐在瑶宋黑市有了名气,许多人都来这找她买毒。每一日,有新的客人,来找十五,恰巧她上山采药,丈夫便替她售卖,哪晓得客人直接卷走了所有毒.药,还杀了丈夫。
为了灭口,连小孩子都杀了。
十五回来,追下山去,不见踪影。通过客人留下的踪迹,她只能判断凶手是两个男的。
人生无奈,懂她的那个人一下子就不在了。
冯安安听得惋惜,她最会安慰人,言语行动,宽慰十五一番——甚至能立马为她落下泪来。
然而肖抑仍昏着,她善意的演出难免有些分心。
十五其实很懂冯安安的,道:“我如今已不制毒,只医人。”放心,她会医治肖抑的。
冯安安脸上现出尴尬和愧疚色。
十五却是坦然,指了指冯安安,让她跟她一起,把肖抑从椅子上放到地上。
冯安安小心翼翼地放,十五抓着双脚,却是“咚咚”两声,随随便便甩到地上。
冯安安听得声音,心都要揪起来,瞧向十五,十五却微微摇头:摔在地上不要紧。
两人将肖抑翻身,背朝上趴平。
十五在灯上烧过剪子,用来检查肖抑伤口,扒了一会,她举起剪子,双目注视着出神。
“怎么了?”冯安安很紧张,生怕十五也解不了毒。
十五道:“这是我制的毒。”
而且这毒她没有卖过,是在惨案发生那天,被从家里偷走的。
十五瞧着地上的肖抑,一字一句问道:“谁、伤、的、他?”
“姓顾,你认识吗?”
十五摇头,又问:“顾、是、什、么、人?”
冯安安道:“你晓得太师吗?”
“一种官职。”十五答道,不懂冯安安为何突然考她学问。
冯安安在心底叹了口气,许诺十五:“你先医治师兄,等他身子好了。你的仇,我帮你一起去查,去报。”
十五狠狠点头,她还是相当信任三师姐的,三师姐无所不能。
十五给肖抑处理伤口,又煎药,让冯安安喂肖抑服食。
冯安安把肖抑放在怀中,一手咧开他的嘴,一手拿小勺往他嘴里送,问道:“他几时能好?”方才十五医治时,她一直瞧着,毒性厉害,肖抑后背全浸润全黑了。
担心会落下老毛病。
十五道:“我叫十五,不出十六。”半月便能痊愈,干净利索。
冯安安这才放心,心中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来,浅浅一笑。
十五却道:“我看看你。”方才她一举一动,全都避着左手用力,应该是左侧有伤,十五仅凭冯安安动作,猜测她伤在肩胛骨、
既然有高手医治,何必扭捏,冯安安谢过十五,给肖抑喂完药后,大大方方让十五拆了包扎,重新看看。
十五道:“这谁给你上的破药?”完完全全的嫌弃眼神。
冯安安瞟了瞟肖抑。
十五抿抿嘴。
两姑娘一坐一站,十五端了药膏罐子来,舀一大勺泥乎乎的青色药膏在扁勺上,然而均匀涂抹在冯安安伤处。
方才烤剪子的烛台,就在冯安安手边案上。
烛火忽然“噼啪”爆了一声,两人皆怔了怔。
十五道:“现下世道颇乱。”
“嗯。”冯安安只应了声,还来不及完全接下话题,十五又道:“你要不跟了大师兄吧。”有人护着,总归安全些。
冯安安盯着火苗,心想:怎么不说他跟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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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里有事,没有码成。
没有事先通知,向大家说声抱歉。(明天可能也没法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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