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割开手掌,任鲜血流入陶土盘中,不一会儿,室内温度骤降。润玉立刻掐诀为自己止了血。
他猜想得不错,的确有火系神兽在作祟,《六界全览》里曾用寥寥数语记录过火恶灵这种凶兽。他虽然收敛了功力和仙气,但他的血,一定是火恶灵喜欢的。
相传,火恶灵是凶兽,被囚禁于南冥的恶火谷,或是流落到了焚魂涯。村民无知,用鲜血饲养它的确会得到短暂的降温,但此举无异于温水煮青蛙,饮鸩止渴,只会让火恶灵的修为越来越强横,到最后火恶灵坐大,整片大地都会化为焦土,寸草难生。
不过,火恶灵绝不会毫无原因就来了这里,如果不是天灾也不是巧合,恐怕就是有人要故意引他到这里来。从茶棚老翁到水神祭祀到火恶灵出现,这一路上看起来虽然风平浪静,却处处暗藏玄机。
润玉暗想,自己并未与人结仇,到底何方神圣悉心安排这一场场好戏?难道是她?
村民们见识了润玉神通,全都扑通跪倒在地,“神仙,救命。神仙,救命。”
润玉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跪了满地的村民。
他们真是惜命得厉害,为了更多人牺牲少部分人总是应该,所以,他们可以为了活命而献祭无辜稚儿。
不知是他们天性如此,还是情势所逼,人心可以刻毒至此,却又是谁在导演?一想到他为了这么一群人宵衣旰食,勤勤恳恳,他就觉得可笑。
润玉叹了一口气,“你们先回家去吧,明天一定会下大雨的。”他把孩子还给了妇人,“好好照顾孩子。”
妇人千恩万谢,抱着孩子离开了。这三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有孩子被献给水神,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有那一天,万幸,遇上了这位神仙。
人烟散尽,润玉一掌劈了水神塑像,这火恶灵借香火来增加自身实力,如今,他一掌劈了,火恶灵多半是沉不住气的。
“你是什么东西,敢劈我金身?”有一个可笑的声音响起。
润玉听来那声音中竟带一分娇憨,若是他不知火恶灵本性凶恶,还以为是哪家姑娘,不卑不亢答道,“不敢。”
“知道不敢你也敢了!”火恶灵一个翻身就从金身中跳了出来,落到地面上,地都抖了三抖。它神气活现,光芒万丈,红艳如火,发丝张狂。
“你待如何?”润玉冷眼观这只火恶灵,的确凶兽,或许三万岁左右。所以,短短三月以内,天界几个时辰,它就差点将这里变作焦土。
“你的血很是好喝,芳香四溢。”火恶灵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还回味着方才的美味,这只火恶灵虽然三万多岁,但对于对于火恶灵这种级别的神兽来说还是太小了,加上它修为并不勤谨,所以并不能看穿润玉真身,只知道他修为精纯,想着能马上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就无比的开心。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说实话,我自然给你血喝。”润玉看着火恶灵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白衣女子,也是为了吃,什么都能不管不顾。不知她现在何处,这火恶灵会不会是她闲极无聊才招来的?
那火恶灵到底天真,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你应该在焚魂涯底或者南冥,怎么到这里来的?”
“南冥被毁,只有我被一个漂亮的白衣女子救了出来。”火恶灵想起来有些难过,不过好心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好吃好喝供着,也没什么不好。按照好心人教的那套说辞,它也一字一句对润玉说出来。
卑鄙!眼前这个人真是狡猾,火恶灵回忆起来,自己明明在全家被屠那天闻到过和他同样的血液香气,就是他,他毁了恶火谷。他还在此惺惺作态,也想杀了自己吗?火恶灵握了握自己的爪子强装镇定,他要为兄弟姐妹们报仇!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你若自去焚魂涯,我可以饶你一命。”润玉叹了一口气,一想到白衣女子整天在璇玑宫胡来还不算,竟然把这个祸害引出来为祸人间,是不是觉得他太闲了?
润玉其实一直看着满眼戒备的火恶灵,这蠢物祸害了无数人的性命却也是天真,对他满心愤懑,却还强装若无其事,其实眼底火焰灼灼燃烧,神色之间早就泄露了心思。
火恶灵不动声色,缓缓地走到润玉身前,低了低头,故作臣服之态,却在润玉又走近一步时突然发难。它用尽全力喷出一口火,以绝望的姿态向润玉扑去。
润玉身轻如燕,往后一掠,退出三丈开外,风过,衣动,那火却如影随形,起初带着千钧之力,却温柔地将他包裹,没有伤他分毫。
火恶灵愕然地睁着铜铃样儿的眼,越发显得大了。
原来有一个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摊开了手掌,也不知她修了什么邪门功夫,竟能将火全部收入她的手心,竟是一点儿也不剩了。
火恶灵看得是大开眼界,心道,我他娘的看过空手接白刃,却没人能空手接天火的。
它仰起了头,睥睨高傲,本就是爆竹性子,不点也能着,一计不成就恼羞成怒了,又想起好心人对自己的叮嘱,遂沉下怒气,故意哀声道,“大恩人,你既救了我,为何又要维护这个小子,难道是为了利用我做一场戏?你若早告诉我,我就是死也要报答你的恩德。”
白衣女子也不多说废话,双手摊开,两掌一挥,那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飞回到了火恶灵的头上。
火恶灵生性属火,本不惧火,它自以为本领通天,谁玩儿火还能玩儿过他呢,于是洋洋得意,也不闪不避,以为白衣女子不过小打小闹,岂料,过了半晌,火恶灵嗅到了一股焦糊味道。
这味道哪里来的?火恶灵不觉有异,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往四下里张望,还拱了拱自己肉乎乎的鼻子,看着要多蠢萌就有多蠢萌。
“你头上。”润玉实在有些绷不住了,指了指火恶灵的头顶。
火恶灵不疑有他,一摸脑袋,爪子上也立刻着了火,它咬牙切齿直跺脚,“奸诈,无耻,肮脏,龌蹉,卑鄙!”
“我不曾说过我不奸诈,不卑鄙。”白衣女子就在一边抄着手,静静看着火恶灵烈火焚身,“你是不是还要说恬不知耻,鲜廉寡耻,厚颜无耻呀!”
润玉看了含光一眼,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个邪物不除,梧州乃至人间便不得安宁。它以喷火而害人无数,既然执迷不悟不肯离开,那死在自己的长处上,也不过是作茧自缚。
本来,她也无甚所谓,想来润玉如今是个废柴,但身为天帝对付这么个凶兽还是没问题的。又一想到他的修为并不能高出火恶灵多少,可能会受伤,所以她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你们两个坏人屠火恶灵全族,杀尽我兄弟姐妹,今天,今天,终于轮到我了,嘤嘤嘤……”火恶灵越动火就越大,于是放弃抵抗,一屁股坐在地上,地面又微微一颤。
火恶灵再也忍不住,终于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它一哭也是不得了,眼泪一流出眼眶就变作了火焰,地面也开始燃烧,连绵不绝。
润玉也是看得傻了眼,这火恶灵与白衣女子那副惫懒无赖的样子真是别无二致,若非他知道只有雄性火恶灵才可喷火,必定会以为眼前的火恶灵是个小姑娘。
白衣女子还是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立刻反驳,“放你的臭狗屁,我可从没去过南冥。你一会儿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会儿又说我杀了你全家,你是有病还是有病呢?”
火恶灵才不听白衣女子辩解,就地开始打滚,“我不听,我不听。”
“爱听不听。”白衣女子右手掐诀,一滴清露立刻落到了火恶灵的头顶,渐渐扩大成一片水雾,火恶灵周围的火竟在瞬移之间被全灭了。
火恶灵这才是彻底傻了眼,眼前这个人难道是真正的水神?
连润玉也不得不惊讶,刚才那一手火系术法已经足够让人叹为观止了,这水系术法竟也丝毫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