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微咳几声,对她的二皮脸有所了解,早已是奈可莫何,只能小声叫了一声含光。
含光听润玉唤自己一声,心下感慨万千,还是从前的声音,从前的语调,只是没有一丝感情。若说有,可能有些窘迫和无奈。若看他外表,还以为是她恃势凌人呢。
他怎么会知道,就这一声“含光”,她等了有多久?她无数次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
既然心情颇佳,那救人也就是随手的事,含光从袖子里掏出几颗丹果递给润玉,“你也吃些。”
润玉对入口食物多有戒备,仔细一看,并无异常,这小小的红色果子由青丘泽国所产,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珍品,唯酸甜可口罢了。
她见多识广,不知为何对此情有独钟,竟不惜花了四千年灵力全买了。就算她是高人,这四千年灵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修出来的。
润玉吃了大约十颗,含光又递了一把过来,“再多吃些。”她往那青衣少年嘴里塞了一颗,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的确酸甜可口,回味悠长。不过小云雀到底没有口福,所以,每次跑到无限天只吃了扇贝。
润玉本来不疑有他,将含光随手抓来的两把都吃光了,没曾想,青衣少年还没醒,他的气海却如刀绞一般,痛不可遏。
含光看润玉如此,只能苦笑,看来筑基之路任重道远。如今这样没用,将来碰上真高人了,该怎么办?
润玉冷汗直流倒也一声没吭。他试着用含光上次的手法引导自己体内的真气,大约过了三炷香时间,一切已恢复如常,只觉更身轻如燕,神清气爽。
他的修为又大进了。
“这次总算有点长进。”含光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要她出手,看来慧根犹在,只是这慧根埋得太深了些。
含光知道润玉心中奇怪,还不等他开口,就立刻解释道,“一般人不知道丹果的好处,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他们没办法弄到火恶灵。火恶灵和丹果相辅相成,先后服用有事半功倍之效,你只吃了二十八颗,想来万年修为是有了。”
“前辈如此……”在看到含光的目光以后,润玉终于改口,“含光如此恩德,润玉承受不起。”
“有什么承受不起的,难道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你还要吐出来?”含光知道他是不想欠她恩情,可他哪里知道她的苦心。
即使没有她,她也希望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其实六界之中,甚至六界之外藏龙卧虎,就算他是天帝之尊,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了。
“如果可以,润玉宁可将这四万年的修为还给前辈。”他面色坚毅,若想要灵力,修为,他自然会自己去修,这样不劳而获总让他觉得不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谁会无条件地对旁人好。越是大利面前,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就越大。
“真是头倔驴,大笨龙。”含光在心里暗骂润玉,她知他素来心高气傲,说不定还觉得是她在施舍他,更会想她或许有所图谋。
转世之后,他的确在天界沾染了太多是非,满肚子算计,蝇营狗苟。就算为明镜台,也难免处处惹尘埃。
只是含光一想到他如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也不过是因为在天界活得太辛苦,就再也舍不得怪润玉了。
说到底,还是他信不过她。
也是,当年那么傻傻地,相信人的也只有她了。
“你当然知道我的意图,只是你不肯答应罢了。”含光故作心痛之态,万分惋惜,“你虽是小白龙,我可没有包养小白脸的意思,你何必介怀,不过一段机缘罢了,其实和你当上天帝一样。这灵力给了你,也就实实在在是你的了,恐怕吃了丹果之后,已经和你本体相融合,剥离不开了。”
含光看润玉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又立刻添油加醋,“你以后不但能嘴巴喷水,还能鼻子冒火,走出去多拉风呀!”
还是不说话。
含光再接再厉,晓以大义,“何况你是天帝,身负六界重责,我看你这清心寡欲的模样,大概也有地老天荒都要坐在宝座上的自觉了,传人什么,暂时也不要想了。所以,何必计较一人一时一事的得失,善用修为保六界太平就好了。别说我戳人伤疤,上次一个火恶灵就让天界手忙脚乱,足见你们修为之慢了。”
还是不行吗?
含光实在无奈,“你看我在无限天买东西用了大概四千年灵力,你若实在不要,就去承包了无限天的丹果铺吧,四万年灵力大概是绰绰有余了。我瞧那四尾狐肤白貌美,虽然比不上我,但你若好她那口,想来也是不错。”
含光一番话说得润玉脸上五颜六色的,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润玉在含光说话时暗中使力,发觉他的确不能太过自由地驾驭体内的灵力。自然,他不可能真为了逼出修为而自尽。
只是今天增长的这股灵力似乎更强横。润玉在心中暗暗纳闷,也隐隐有些怀疑,这丹果的带来的冲击更强过服下火恶灵的反映,怎么会只是一万年修为。
“含光教训得是。”润玉到底是个思虑周全的人,双手抱拳,十分郑重地拜了含光一拜,“我若冒昧定下师徒之分,不知上神会不会责怪?”
知道我会责怪还不是毫不犹豫就说出口了,分明就是想给我添堵。还师徒之分?含光暗想,真是黑心肝没良心又滑不溜手的死龙,还怕她肖想他呢,真以为师徒名分在她眼里能算什么。
“如果师徒之分能让你放心些,那就这样吧。不过你还是别叫我师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一把年纪了。”含光毫无自觉,仍以为自己年轻美貌,“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有些话我就明说了。你知道无论是人成仙还是仙成神,每一次飞升,总是需要历劫的,我最后一劫恐怕不容易渡过,所以到时候需要你出些力。”
原来如此,润玉观她本体真身,的确飞升在即,历劫也的确需要经受考验。
所以,她打上天界,费心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为了历劫吧。
“为什么是我?”润玉并不能完全消除疑心,其实旭凤也是合适人选,并不一定非他不可。
含光自然听懂了润玉的潜台词。
因为我傻呀。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无数次以后,含光却只能笑眯眯地回答他,“听闻魔尊旭凤已经有夫人了,我若直接打上门去,岂不是惹人夫妻不睦,琴瑟不谐。何况,我看他不顺眼,觉得他长得磕碜,丑,不愿意让他相助本神飞升,又有何不可呢?”
摸着良心说,旭凤的英俊美丑与含光无关,她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地信口胡诌,好让润玉相信罢了。
润玉知道这把剑从来任性妄为,眼高于顶,说话行事从来出人意表,毫无章法。
含光知他心结,一针见血,“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打上魔界的门,坏了他的姻缘,好让天帝陛下可以与锦觅仙子再续前缘?毕竟天帝陛下当年英雄一怒为红颜,都能陈兵忘川河畔了。”
这话踩到了润玉的痛脚,他竟再也控制不住,面露愠色,“含光慎言!”连他脚下的一块小石头都被碾成了齑粉。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期盼能和锦觅再续前缘,还是纯粹不甘心的执念?他其实清楚地知道那两人,情深几许,数次生死与共,又哪里还有旁人插足的余地,就算含光是上神也不能。
眼看润玉脸都要黑完了,含光故作轻松,安慰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相信你作为六界共主的尊严与荣耀,你也必须助我飞升。这飞升的代价,以你原本两万多年的修为,绝对承受不起。你也别以为我在做亏本买卖,到时候你相助于我所耗费的灵力也许比我现在给你的还多。”
所以,含光如此帮他原本是在帮自己。天下原没有白食的午膳。
润玉脸色依旧不好,只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甚至还带了风险。假以时日,他勤加修炼,若能驾驭体内的灵力还好,若是不能,又该如何是好?这含光深不可测,既然可以这么轻易地给他这么多修为,到时候收回去也不过轻而易举。
公平,公平个屁,含光在心里暗戳戳地想,润玉那条大笨龙哪里知道,她骗他吃下去的丹果,足足能提升他七万年的修为。她若真是做生意,恐怕是把自己卖了还给润玉数钱,就只是为了搏他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