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一直盼望着你来找他。”叶楚好像并不在乎雇佣兵们是否背弃了她，她继续说道，“我盼望着他见到你，撕碎你，最后清醒过来，露出绝望的眼神。”
她已经完全疯魔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暴怒和疯癫：“他杀了附子……他杀了附子！我要让他也尝尝那种痛苦！但是你来晚了，赵陆吾！你居然来晚了！”
叶楚整个人都开始抽搐，半张脸扭曲如魔鬼，完好的眼睛里露出痛恨和厌弃的光：“你比我想的还要狠，你居然没有来！你来晚了，他死了！”
赵陆吾搞不清这女人在折腾什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刀锋险险擦着她的颈侧：“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吗，行为主义厌恶疗法里，药物是很重要的一环。”叶楚笑了起来，“你猜，精神极度混乱的男人，被强制运毒之后，会因为什么反应死在哪里呢？”
赵陆吾瞳孔骤然一缩。
叶楚原本有一张说不上多美但令人十分舒适的脸，但现在那些气质全都被破坏，只剩下地狱火焰般的恶意和扭曲。她凝视着赵陆吾，一只手抬了起来。
她穿的是便于活动的长袖长裤，没有口袋，赵陆吾也确认过她身上没有地方可以藏东西。但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支针管，细长尖锐的针头擦过赵陆吾紧绷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把那只针管打飞了。
叶楚狂笑起来，她的笑声像一场经久不息的狂风，凄厉地席卷过所有人。她的声音开始变调，嘴唇上的血色褪去，面孔像是遍布涂鸦的白纸，藏在深棕色虹膜里的瞳孔放大。
她就要死了。
谁也说不清她来之前给自己注射了多少药物，也许那些药物之间起了排异反应，也许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谁都不关心了。
叶楚紧盯着赵陆吾渐渐模糊的面孔，用最后的力气说：“他死了，你也会死。”
夹杂着毕生的恶意。
这个女人生在混乱与灰暗的地带，一生里不曾见过多少温情，唯一给予过她的爱的人死在她的刻意为之里。从那以后她的弦就被癫狂拨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曾停歇。她妄图掌控其他人，在爱情里留下噩梦和怨恨，但最终剩下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般的诅咒。
她死了。轻易又滑稽。
赵陆吾慢慢抬起手来，针管划过的那一道刺破了真皮层，此时伤口正慢慢渗出血来。
叶楚的一条腿从撕裂的裤管里露出来，钢铁材质，上面有一个缺口般的空洞，风吹过就会有奇异的嗡鸣声，想必那只针管就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赵陆吾茫然地看向雇佣兵们，他们刚刚看完了一场糟糕至极的戏剧，此时所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漠然。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走过来，用英语问他：“你杀了她？”
赵陆吾抬起手，军刀刀刃雪亮如新，不见丝毫血污：“我没有。”
男人点点头，向其他人招手：“任务结束了，走吧。”
没有谁关心地上的两具尸体。
赵陆吾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赵陆吾坐在写着越南语标识的警车上，有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当地警察还在忙碌，估计是在清理现场和收拾尸体。李缙仪拉开车门，低下头看他：“叶楚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缙仪这个满世界转的大忙人，最近好巧不巧，正好在越南，顺便给他处理了这档事。她手里拿着一个U盘，抬手丢给他：“在叶楚的假肢里找出来的，我给截下了，给你吧。”
赵陆吾接过U盘，拿在手里转了转：“先回国吧，去昆明接上希希回北京。”
“你不继续找徐鲸了？”李缙仪说，“说实在话，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很低，你也知道。”
“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赵陆吾说，“如果是个大组织利用他运毒，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一个或者几个毒贩子联合起来，甚至都有可能没进中国，这怎么找？只能寄希望各地警局了。”
他叹了口气，早就没了之前听谁说“徐鲸已经死了”的那股闹腾劲，可能也已经默认了：“我能怎么办……现在还是好好养着希希吧。”
李缙仪也叹了口气，关上了车门。
车窗外，熹微日光正从云层后面散落出来，掉进赵陆吾的眼瞳里面，恍惚看来，竟像是一层薄薄的泪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