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罪人镇都知道,李松涛是病死的,他的葬礼还是李松涛一手操办,所有人都看着李相公亲自将他下葬,他又怎么会被关在山洞里?莫不是死而复生?但李松涛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绝不可能逃过生死轮回,难道他对人世间任然存有留恋,不甘心就去离开?
带着这些疑问,养蜂人壮着胆子连夜将回声花带回罪人镇。
罪人镇上的老老少少听过回声花“所言”之后,无不大吃一惊,最后李松涛为证清白,决定带着镇上有胆的汉子去猴尾山一探究竟,看看山洞里的“乾坤”!然而,他们将猴尾山所有的山洞都翻了个底朝天,猕猴尸骨倒是有找到,却不见一个活人。李松涛发现,回声花只长在山洞周围,为了防止妖花扰乱人心,他命人将所有妖花连根拔起,再付之一炬。此后,妖花再未出现,但猴尾山的山洞开始被人们称呼为怨鬼洞。起初,关于怨鬼洞的传闻还是只是说些什么李松波留恋妻子,不愿离开,只要找人将他超度,全镇人再念经拜佛,李松波便不会出来危害人间。然而,海空庙的和尚在山洞前做完法事后,李松涛留下的回声花依然叫个不停。之后,无法超度的李松波在人们口中立刻成为了乱世的恶鬼,他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之内,茹毛饮血过活,一旦有路人误入猴尾山上的山洞,便会被他拖入山洞之内,摄去魂魄,通过其肉体复活。
而猴尾山的山洞因此有了个渗人的名字——冤鬼洞。
大人们对怨鬼洞避而远之,但顽皮的孩童们却趋之若鹜。如果你能在洞内待上一整晚,会镇之后便会马上成为孩儿之间的英雄。不过,熊力广显然没有那个胆量晚上试胆,所以才约了顾沌在午时,也就是阳气正盛之后跑去怨鬼洞内比试,心想即便有洞内怨鬼,也不敢在大白头胡作非为。
孩子之间还流传着一种见鬼之法。只要在眼袋上抹上香炉灰,再包上白头巾,即可开了天眼,见到鬼魂。所以,熊力广和顾沌此行是为了寻鬼,谁能在找到鬼后更晚离开山洞,谁就是斗胆的赢家。
马善斌对此倒没什么胆怯,毕竟猴尾山他去过不少次,从未见过什么怨鬼亡魂,除了讨吃食的无尾猕猴烦人了些,猴尾山基本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实人”。所以,此次“踏青”,他连防身的武器都未带,就这样空着手驮着两个孩子游山玩水。
出了罪人镇没跑多远,就是一片青橘树林。这些青橘树都是李家当年种下,但因为“品质不佳”,便未悉心照料,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几棵小树苗如今成林,反而成了一道风景。春天正是万物复苏、草木生长的季节,或许是因为早春乍暖还寒,今年的橘子树开花稍稍晚了些。只见那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缀满枝头,没有姹紫嫣红,没有蜂蝶飞舞,只有纯粹的白色和纯粹的清香,好似出浴的处子,纯洁、干净。一树一树的白花,一树一树的却是迥异的“性格”,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有的盛开怒放,真是一树一风格,一花一姿态。有时绿叶并不需要红花,陪衬白色橘子花依然是“天作之合”。
等过了橘树林,再跑远一点便上了山。山上依然有不少橘树,不过这些个橘树都是李家的私家所有,他人碰不得,所以马善斌只能绕着道走。再走远一点就进入了猴尾山,从这里开始没什么农作物,倒不是说猴尾山土地贫瘠,只是山中无尾猕猴什么作物都吃,它们虽然性格温顺,却非常喜欢捣乱,有时候下山在农田里撒欢也不是为了找吃的,只是出于好玩罢了。罪人镇上的住民将它们视作神猴,自然不敢冒犯,因而猴灾在罪人镇当地是个不小的问题。因此,没有农户愿意在猴群频繁出没的山内耕作,好在特别喜欢捣乱的无尾猕猴并不多,只要吃饱喝足,它们大多时候还是在猴尾山上晃悠。
进入猴尾山之后,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不好走,即使有小路基本也是常年失修、杂草丛生。罪人镇本来也有过开艮猴尾山的念头,开过几条山上之路,但在出了怨鬼洞之事,加上无尾猕猴实在无法管束,便很少有人愿意在猴尾山中耕作,久而久之,开辟的山路也就荒凉了下来。
虽说,猴尾山人迹罕至,却也不是没有人出入。比如镇上的养蜂人,就是猴尾山的常客。养蜂是辛苦活,苏辙在《收蜜蜂》中写道:“空中蜂队如车轮,中有王子蜂中尊。分房减口未有处,野老解与蜂语言。前人传蜜延客住,後人秉艾催客奔。布囊包里闹如市,坌入竹屋新且完。小窗出入旋知路,幽圃首夏花正繁。相逢处处命俦侣,共入新宅长子孙。今年活计知尚浅,蜜蜡未暇分主人。明年少割助和药,惭愧野老知利源。”罪人镇的养蜂人也是如此,他们为了一口土蜜,需要精心挑选筑巢之所,猴尾山可以说是当地最好的选择。这里背风向阳,地势高燥,不积水,地势开阔,阳光充足,山中有稀疏的小树和足够多的花朵,附近的山泉可供蜜蜂采水酿蜜。
马善斌所走的正是养蜂人上山之路,半道上还有养蜂人搭建的小木屋可供暂时歇脚,而斗食本来应当在此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