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维贞还想问,忽感一阵晕眩,接着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音音盯着那杯茶,陷入沉思。果不其然,韩维贞是有备而来,酒和糕点都是幌子,目的在于让她戒备松懈,真正的问题出在茶杯上。
韩维贞故意支开她好趁机在茶杯上动手脚,不仅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使自己全身而退,可是她没料到的是,音音的疑心不亚于周显临,但凡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可引起她的戒心。故而在倒茶的时候,音音利用快手的障眼法调换了两人的茶杯。
韩维贞一定没想到喝下那杯茶的会是她自己。
只是她大费周章下的不是毒,而是迷药,目的又是什么?
音音搜了她的身,发现她袖袋里藏着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无色的液体,该是迷药,别的也没有可疑之处。但她既然有备而来,必然还有后续。
音音将韩维贞扶到床上,与她互换了衣物,盖上被子后离开了客房,转而进了韩维贞与周祁的客房搜寻了一番,果然在韩维贞的妆奁匣中找到一封信。
她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哎,堂妹,你是斗不过音音姐的
68、第68回 香殒 ...
这封书信是韩珏亲笔。原来那日戏楼一别之后, 韩维贞便与韩珏私下互通信件, 两人联手谋划欲将音音献于赵子茂。好一双用心险恶的韩氏兄妹!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音音看得一清二楚。这二人看准了赵子茂的意图,于是投其所好, 出谋划策, 趁她孤身一人,设计与她, 若能成功, 既可以除去王妃的心头大患,也可以给韩珏的死对头周显临造成致命的打击,当真是一石二鸟,处心积虑!
既然他们已经忍不住出手, 她便也不会就此罢休。
此事彻底激怒了音音, 于是将计就计。
信上留下了接头暗号, 韩维贞一旦成功,便在窗口挥动红色的绸带, 隐身在附近的赵家探子便会派人前来把人带走。
那红色的绸带与信件捆绑在一起,音音拿起绸带, 回到自己的客房,见韩维贞仍在昏迷中,她下定主意, 走到窗边, 按照指示发出讯号,不消半刻,便有人来敲房门, “海上生明月。”
除了红绸带,另有接头暗号,那是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音音从未听过,那人应该不认识韩维贞,于是她借机冒充,试探性地回道:“低头思故乡。”
屋外那人听到这句接头词,便认定是韩维贞无误,“小的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带人。”
音音前去开门,但见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没有半点遮掩,心想这光天化日之下,赵子茂还真是胆大妄为,公然来抢人。
那人与音音使了个眼色,音音把他带到床前,他看了一眼昏睡的韩维贞,见是个男装的粉面小官人,一阵吃惊,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此人为赵子茂做过不少龌龊事,见过不少美人,像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以为是为了寻求更大的刺激。
直到他背起韩维贞,感受到胸前的柔软才意识到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妮子。
音音随他一起把韩维贞背下了楼,对外只说是身子不适,需马上送去医馆就医。这北方与南方看病最大的差异就是大夫不上门看诊,只能送去就近的医馆。
如此也可掩人耳目。
“到这儿就行了,改明儿我家主子定会重金酬谢。”拐进菜市街尾的琵琶胡同,那人就要与音音分道扬镳。
音音只点了点头,转身回去,然而她并没有真的回客栈,而是跟踪他看他把人带去哪里。那人把韩维贞带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胡同口的马车,她没有车马,只能沿着车辙跟了一段路,眼看着马车去往宣武门的方向,那是进入内城的城门。
韩维贞这次玩火自焚,必然凶多吉少,但赵子茂也不是傻子,很快便会发现带去的人并非音音,韩维贞办事不利,赵子茂怕是会迁怒于她。
音音并不担心韩维贞,这都是她自作自受,不值得怜悯,她只是担心事情败露之后,激怒赵子茂,牵连周显临。
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孤立无援,该如何走下一步?
我不在的日子,若遇到棘手之事,找到这位夫人,她会帮你。
音音脑内闪过周显临临行之前与她说过的话。
为今之计,只能找那位夫人。那是孙芳之妻,当今皇后生母,一品诰命夫人唐氏。
孙芳入仕之前虽家境贫寒,却贵在品貌端正且才高八斗,当地乡绅唐家看重他人品与才学便将唐氏许与他婚配。唐氏温婉端庄且深明大义,非嫌贫爱富之人,婚后与孙芳举案齐眉,在她的支持鼓励之下,孙芳得以勤奋读书,最后一举登科。
发家之后,孙芳与夫人并未忘本,秉持善念,孙芳为官清廉,唐氏行善积德,先帝亲封一品诰命。
即便赵家把持朝政,也不敢对孙家轻举妄动,何况周显临早有对策。
孙芳的府邸位于内城宝钞胡同,音音没有贸然上门,而是选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伺机而动。
唐氏素日笃信佛教,每逢初一、十五皆会上城外碧云寺烧香拜佛。而这几日会试期间,孙芳为正主考官,责任重大,为求平安,这一整个月,她都住在寺庙中礼佛茹素。
音音准备好香烛、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外而去。
到城外时,天色已黑,寺院已不再接待香客,音音在寺外候了整整一夜。到中天,疏雨蒙蒙,整座碧云寺被山间的烟雾笼罩,氤氲一片。
忽然“锽——”的一声巨响,山林间熟睡的鸟儿被震飞四散,音音也从梦中惊醒。
她睁眼抬头望去,耳畔有响起震耳的钟声,那是寺院的一百零八响钟声,寺僧梵唱,早课开始了。
音音整了整衣衫,提着香烛,在细雨中走上崎岖的山路,听着一声声钟响到达了寺院大门。
梵歌低唱由远及近,她焦虑的心情竟得到了平复,直到梵唱静止,寺门大开,她是今日的第一位香客。
“阿弥陀佛,女施主久候了。”开门的是个寺院的沙弥,看上去约摸十五岁的年纪。
音音双手合十与他行了一礼,“小师父有礼。”
沙弥请她进门。
在大雄宝殿前,音音燃香三炷,插.入香鼎之中,进而步入大殿,参拜释迦牟尼佛。
她跪在蒲团上跪了很久,像是在虔诚祷告,她不知道佛祖是否听到了她的心愿,但是有个人留意到了她的存在。
“我见你在这里跪了近一个时辰,你心中有何难以化解的苦闷?”
音音闻声回头,佛殿内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香烟萦绕大殿,她一时看不清来人面目,刚想回话,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音音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禅房内,墙上绘着千手观音像。
“夫人,她醒了!”见她醒来,一个端着铜盆的丫鬟欣喜叫唤。
须臾,一名妇人走到她跟前,坐在床沿,温和地笑道:“你身上发着热,大夫来给你瞧过,没什么大碍,只是我瞧你衣衫和头发都湿了,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才急着上山,连把伞都没带。”
眼前的妇人衣装朴实无华,挽着发髻却没戴任何首饰,半点看不出与这寺院格格不入,音音一眼认定她就是孙芳的夫人,道:“实不相瞒,我是特意上山来找夫人的!”
她开口一口南音,唐氏微微一愣,道:“你是南方人?”
音音点头,随即将来龙去脉讲与她听,听完后,唐氏道:“你何以见得我会帮你?”
“夫人宅心仁厚,是京中百姓心中的活菩萨,我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求助夫人,如今我家妹妹被奸人所虏,夫君与大伯又在考场无暇分.身,我一个小女子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但求夫人行行好,救救我家妹妹!”音音声泪俱下,诉说一番苦楚。
唐氏受她柔弱的外表所打动,安慰道:“你如今带着病,不易伤神,此事我会考虑,替你打探究竟。”
赵氏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赵子茂又在科考期间兴风作浪,更是人神共愤。
前不久,有人送了一封匿名书信到府上,指认赵家罪状,更有可能在这次的会试中对孙芳不利,因此唐氏才进寺吃斋礼佛,日夜祷告。如今看来,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
“音音叩谢夫人救命之恩!”音音对唐氏感恩戴德,起身就要下跪叩谢,唐氏拦住她道:“在这里,你只需跪佛祖,不必跪我,你叫音音?”
音音点头道:“小字音音,本名韩绮罗,江南广陵人氏。”
“音音,是个好字,是你母亲取的吗?”
音音点头。
唐氏不再问话,只让她多注意休息,又命她的丫鬟妥善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