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走进大书房,宫寄真走到书桌之后,虽然她在这屋子里住了二十多年,可这一片是她从未踏足过的领地,置身其中竟有些陌生,但她精准快速地找到桌子下面与木头融为一体的按钮,轻轻按下去,便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小书房的门打开了。
宫先生为人谨慎且老派,对电子产品不甚信任,没将机关设置成密码驱动,这倒是让宫寄真省事不少。
发现宫寄真的小动作之后,宫先生扔下受伤严重已经不足以对他形成威胁的商遗爱,朝宫寄真这边来,水在他脚下变成流动的毯子,将他送到水面之上,他单手一扬,水形成一个大的浪头直朝宫寄真而去,水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这一招在宫族内有个俗名叫“蛛网”,犹如蜘蛛的攻势,一旦被盯上,绝无脱身的可能,被一点点缠紧,而后水化为一根根细针嵌入人的身体,从体表看不出任何异常,最柔软的水有时却能成为最尖锐的武器。
宫寄真后退一步,她知道这一击自己挡不住,只下意识侧过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
忽然间听得一声撞击,那是两种力量厮杀的声音,犹如浪头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直冲她而来的力量被化解,只散做点点水汽飘到她身上,令她感觉身上一凉。
水汽散去,宫寄真移开手臂,才看到宫半槐竟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的身前。
他往常柔顺垂下的发丝,此刻胡乱地贴在额前,清澈眼底竟带了一丝血红。伸出手臂来,他把宫寄真牢牢护在身后。这一动作,一瞬间让宫寄真觉得他似乎不是自己认知中的孩子,也不是被宫先生养在笼中的怪兽,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当然,就他单薄的身体来说,又让男人一词安在他头上不大妥帖。
“救下你,也不枉你为他冒险而来,”宫先生对于宫半槐突然出现为宫寄真挡下这一招并不惊讶,“一个好姐姐,不惜以身犯险,只为救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脱离险境,多么令人动容。”
鲜血从宫半槐嘴角流出,他不动声色用手背擦去,不叫宫寄真看到。
“可是你呢?我的孩子,你又为什么背叛我?”宫先生转向宫半槐,“为你那愚蠢的父母吗?”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宫寄真不难猜到宫半槐的父母死在谁的手上,她担心地看了宫半槐一眼,害怕他中了宫先生的激将法,没头没脑上去拼命。
不曾想到,宫半槐轻轻摇头道:“不是。”
见过大风大浪如宫先生也要略感惊讶:“不是?”
除了报仇,宫先生想不出任何事情能成为宫半槐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原因。这样一个从小就打成精神上残疾的人,有什么理由能冒险砍掉他的依附?
“不是。”宫半槐说,“即使我告诉他们我预见的一切,他们也不会抗争,只会以更低的姿态匍匐。你不会让他们活下去的。”
对于自身遭遇的灭门惨案,宫半槐的想法着实与常人不同,总结起来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八字罢了,哪怕是目睹赐予他血与肉的亲人去世,在他眼中不过如同看到一片树叶由绿变黄。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真会因为宫先生对宫寄真下手而翻脸吗?他有情感吗?名利、权势,对他而言不过浮云流雪,他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卑劣,”宫半槐双手举过头顶并拢,而后慢慢分开,一把长剑便在他双手之间渐渐成形,“你的恶毒、愚蠢,就像灰尘一样弥漫在空气里,让我无法呼吸。”
“原来,是我的傲慢让你不快了,”宫先生说,“同样的话送给你,你会为你的自大和鲁莽而付出代价,因为很快你就会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哦?”宫半槐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他们说你很厉害,你就信了。你应该像他们仰望你一样,仰望我!”
宫半槐手中长剑成型,刹那间,放出奇异光泽,虽然由水凝成,却通体黑色,浑然无迹,一眼望过去,并不锐利,而像一把钝剑,宽厚柔和。
“湛卢!”宫先生认出,宫半槐手上这一把剑,正是干将莫邪之师欧冶子铸造,由越王亲自赐名的上古十大神剑之一。
剑分几种,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亷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湛卢每每出世,正是尘埃落定之始,作为一把能预示天下大事的诸侯之剑,其震慑力不可小觑。
宫半槐指尖在湛卢上敲击一下,湛卢便发出浑厚的声音,余音久久不散,如同置身庙堂之中,一片清明之中,青烟袅袅却暗藏杀机。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宫先生摇头道,“这样一把名剑落在你的手上,令明珠蒙尘呐!”
说话间,宫先生催动咒符,召唤出自己的兵器来,水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当中金光闪烁,光彩令室内一切物体都黯然失色,宫先生将它握在手中,迎上宫半槐的杀招,并无半分惧色,只因他手上握着的是另一口绝世神兵——轩辕夏禹剑!所谓的天子之剑!
宫先生出手瞬间,剑气冲天,剑光如雪,纵横瑰丽,天地也为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