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脚走,你们后脚来,不赶巧,不过估摸着再有一炷香就该回来了,谁晓得他是去做什么。”宋月蘅拉着黛玉往里走,“上回你说的花我也让人去弄了几株,不过这一府上的人竟是没半个心灵手巧的,折腾到这会儿也不见弄明白,还打算让你两丫鬟来传授些经验,今儿怎么没带着?”
黛玉闻言笑道:“平日总让她们时刻跟着我,倒是忘了她们也该有点自己的时间休息,加上王府里事情尚多,便把她们留下,好歹能盯着些。”
“那倒是,否则像是上回那样,那些个丫鬟嬷嬷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次不教训坏了规矩,往后要再立规矩可就难了。”
往后再立规矩,那可真不能服众。
黛玉点点头,这话倒是有理。
打一开始不立规矩,往后再立规矩,人总是要往跟前面的人比较,如何能服众?如今怎么做的,往后便怎么做。
“姐姐的话有道理,好在王府里原本人也不多,只有我和他而已,再加上丁案紫鹃和雪雁几人,拢共信得过的这几人,也并无什么大宅子里的纷争,到也省了不少的心,总好过一院子的人互相争来斗去的强。”
宋月蘅瞧着黛玉,看了眼正蹲在花圃里忙活的丫鬟,低声道:“你打那地方长大的,自是懂得这些规矩,且不说瞧人脸色,便是如何对付心高气傲的丫鬟也是有见识过的。”
“姐姐怎么提这话?”黛玉不解道:“纪王府里哪里还有心高气傲,怀着心思的丫鬟?”
“如今没有,往后能没有?凉州城里一些人烂到骨子里了,巴不得是给你添乱、添堵,亏得我一身武艺,总不至于在别人手上吃亏,可也着实气得不轻,下不得手。”
宋月蘅的话让黛玉心思不由得飘到别的地方,暗暗皱了眉——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可这般讨好,当真是半点不讨巧。
讨好纪远澜前,总得打听明白纪远澜这人的喜好,平白把人送来了,冤枉了几个姑娘名声。
“哎呀,差点挖断了!”
一声惊呼引黛玉回过神,看向面前的宋月蘅,只见宋月蘅也顾不得衣服全扫在地上,直接蹲在那丫鬟旁边伸手去拨了拨土,一脸的懊恼。
宋月蘅看见根还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要是真的给挖断了,那我可真要拿你是问了,这东西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的,差点让你一铲子给毁了。”
丫鬟一听吓得不轻,忙跪在地上认错。
“你这倒是认错认得快,倒像是平日里我也这么苛责你了,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这样凶过?怎么,在客人面前你还有不一样的面孔了?”宋月蘅嗤笑一声,“小丫头年纪不大,花样倒是挺多的,可惜,将军他这会儿不在。”
原本要开口安慰宋月蘅,要真挖坏了,从王府里拿一株过来便是,倒也不算难找,可听着听着宋月蘅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再仔细看那丫鬟,竟然生得标致,手也不像是一般的粗使丫鬟那样糙,袖口露出的一小片里衣,也能瞧出料子不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心思转了又转,只确定宋月蘅肯定是瞧不惯这个丫鬟,这个丫鬟也未必只是一个丫鬟,但为什么来的,又为什么不能打发走,想不明白。
“这里不用你了,我让人一会儿过来接了你的活,你可去别的地方,免得一会儿我这脾气上来给你不痛快。”宋月蘅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到黛玉身边,刚才脸上的怒意消失不见,“你说这些个丫鬟,真的应该有些规矩。”
“姐姐莫因为一个丫鬟生气。”黛玉瞥了一眼那丫鬟,见她脸上不甘,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这大概就是宋月蘅说的,从前没有,以后不代表着没有,总是有一些心里揣着心思的丫鬟,枕了高梦。
黛玉轻叹一声,和宋月蘅往前厅走。
“刚才的事,你瞧见了怎么看?”
“姐姐说的什么事?”
“你在我跟前还装不知道呢,能有什么事,自是那丫鬟的事,那人要是个心眼实在的,我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顾元尘一月在家的时间拢共也不过不到十天,这些个心里做梦的丫鬟折腾不出什么来,偏生这个不一样。”
黛玉自知是混不过去,只好道:“哪里不一样了?”
“人是皇上送的,那自是不能赶出去,而且也不是一般的穷人家丫鬟,进府来是为了谋生,你也瞧见了她不是一般出身的小丫头,良家出身,每次将军一回来,她可必定会趁着我陪儿子的时候出现在将军周遭。”
“将军待你这般,明眼人也能瞧得出来不会再纳妾室。”
“自是不会,可她不死心,总觉得是我太凶恶,管住了顾元尘,否则顾元尘不可能只有我这一个妻子。”宋月蘅苦笑道:“殊不知是顾元尘愿意顺着我的意思,所以才少有黑脸的时候,多半都是我和他闹着玩,我生气,他哄着我,那丫鬟当真是长了双眼睛只是好看。”
听宋月蘅连骂人都是拐着弯骂人,黛玉不由得笑出声来,“姐姐倒是个有趣的,实在不行,给她多分一些事情做,这样不就抽不出身来了吗?”
“那可不一定。”
宋月蘅想了想,“不过我治她的法子多的是,她自己不死心,我只能变着法的让她难堪了,否则真给她得逞了,难堪的该是我了。”
闻言黛玉点了点头,理解宋月蘅的心思。
说着话,两个人回到了前厅,便见顾元尘已经回来,正和纪远澜在说话,纪远澜瞧见他们俩来了,起身走过来。
“蘅姐,你家这小子我招架不住,你还是赶紧领回去管教,这脾气性子和你以前是一模一样。”说着把顾青徵往宋月蘅怀里一塞,转而牵住黛玉往边上带,“刚才去哪了?”
黛玉失笑道:“哪有你这么说个小孩的,宋姐姐刚才领着我去了花园里一趟,转了圈估摸着顾将军要回来了便过来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那边顾元尘已经被宋月蘅瞪了好几眼,一脸茫然地盯着宋月蘅——他又是怎么招惹家里这位祖宗了。
“爹爹!抱抱!”
“……儿子,你说你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瞪了我好几眼,出门前还跟我依依不舍让我早点回来了,这一回来瞪我怎么回事?”顾元尘把顾青徵举起来,故意问道:“哎,早知这样,我该给你娘多带点鸡爪回来。”
“瞪你就瞪你了,还要什么理由?你平日里少有回家来,一回家来,那些个丫鬟盯着你比我还盯得狠,我吃味了不行吗?”
“行行行,夫人说什么是什么,等明儿我一定把你那面巾用上,但凡离了院子就往脸上一戴,谁也瞧不见了。”顾元尘把顾青徵放下,凑到宋月蘅旁边,“夫人看如何?”
宋月蘅让他这话逗得一下绷不住表情笑了起来,再瞪他时,眼波流转倒是像眉目传情一样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
黛玉惊讶的看着两人,又抬头看着纪远澜,见纪远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其实也怪不得将军府里的丫鬟们认为顾元尘是让宋月蘅逼着不敢有纳妾心思,这相处,脑子笨的确是看不明白。
这分明是顾元尘由着宋月蘅闹,再怎么闹那也不见半点生气,全顺着她的脾气和话哄,把人哄笑了为止。
“明白了?”
“恩。”黛玉笑道:“早知是这样,我刚才可就不那么惊讶了,不过顾将军当真是喜欢宋姐姐才会这般。”
要是不喜欢,哪里会这样处处周道,跟座山一样可靠。
宋月蘅心里高兴,面上的笑越发明显,伸手拽了一下顾元尘,顾元尘立即明白过来,轻咳了一声看向黛玉。
“这位便是王爷新迎娶的王妃吧?在下顾元尘,凉州人,依着年纪,应该是弟妹,刚才的事弟妹莫见笑,我和月衡便是这般相处惯了,到时一时忘了你们还在边上。”顾元尘抱拳道:“见谅见谅。”
黛玉一听忙福身点了点头,“顾将军客气,宋姐姐与我投缘,难得的缘分,也闻将军是个豪爽之人,今日见得,名不虚传。”
“哈哈哈,原来纪远澜还会说我的好话!难得难得!”
“瞧你得意的样子。”宋月蘅嗔道:“厨房那边可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要是吃食少了,你们这酒我看也别喝了。”
一听不让喝酒,顾元尘才是真的着急了,急得挠头。
他刚去翠月楼里打了两坛好酒,这不让喝的话,那岂不是白白跑了一趟,这可是他亲自去打回来的。
“我说蘅姐,你可别拿喝酒的事情吓他了,顾大哥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不让他喝酒,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喝酒误事。”
“平日里他也不喝,我作证,在大营里那几日,除了头一晚我到大营时给我接风洗尘,他半滴酒都没喝。”纪远澜见顾元尘看向自己,一副得救的神情,不由得笑起来。
边上黛玉让几人给逗笑,捂着嘴轻笑起来。
原来,纪远澜和旁人相处时是这模样的,倒是少见。
从前不管是在林家还是在王府,黛玉瞧见的都不过是纪远澜同家里人和她还有林文晋相处的样子,倒是少有见到别的情形,如今见着了,比之前一路上看着纪远澜带队行军还要惊讶。
“你们俩多年不见,感情倒是一点都没变,罢了罢了,这一顿,可是给你们夫妻接风的,多喝一点也不打紧。”宋月蘅走到黛玉身边,拉起黛玉的手,“你们喝醉了,那我们可不照顾,自个寻个角落睡一觉便是,我倒正好多有些时间和林妹妹说话。”
纪远澜失笑,宋月蘅倒是会打主意。
他发觉了,贾府里那群人可真是没眼光,从前待黛玉好的不过那几人,但心里自有衡量也不见得是全然为了她好,如今离了贾府才是正常人,谁瞧着黛玉不是打心眼里喜欢,他那脾气古怪精灵的妹妹不就是例子。
纪韵安可是个不好招惹的,宋月蘅更是见惯了那些阴损招子的人,眼光毒辣,看人一看一个准。
“行,那我也正好和顾大哥叙叙旧。”
“哈哈哈,纪老弟,我发觉了,这世上那就是一物降一物,弟妹可是除了顾青徵那小子外能降住月衡的人了。”
“让你话多!”
宋月蘅一听这话,气得抬脚想踹过去,让顾元尘给躲开,惹得几人不由笑起来,一室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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