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武被放了回来,担架抬着回来的,人就剩半口气吊着了。
马氏的哭声在江府里回荡了三天三夜。
“陆英你个不得好死的!”
“陆英你个天打雷劈的东西!”
“陆英你个五鬼分尸的破烂户!”
马氏恨不得亲手将那个良心狗吠的陆英给撕了。
江月儿在三叔被抬回来的时候,瞧得清楚。
一身灰布麻衣,衣领大开,露着黑黑的脖颈,看不清那是脏灰还是伤口结的痂。胳膊避开肉绽,衣服嵌入了肉里,最后从他身上剪掉扔出来的都是碎布。
全身没一块好地方。
伤痕累累。江月儿看着都不忍,江星儿则哭着问江月儿:“姐,三叔他……”
江子桐的恨的脖颈显了青筋。
田氏这脾气,回了屋子,拿起方天画戟,在屋内的地上差点儿戳了个洞,挥舞着在院中耍了起来,不过是为了撒撒气儿。
一家人只觉得马氏骂的轻了。
即便江昊武这样的病着,主上的旨意让半月内就走。时间没剩几天了。本来江府里官职最低的江昊翰如今则成了唯一有官职的人。
该上交的都已经交到了督察院。如今江府,没剩多少可支配的现银了。
田氏还操心着江月儿的婚事。在知道江月儿去见了荣蓝后,特意询问了情况。
江月儿执意,不嫁人,一定要随母亲走。
江星儿倒是高兴:“姐不嫁就不嫁呗。还能在陪我们几年呢。”
江月儿不说,田氏也明白了她嘴里的那个荣蓝,如今怕是嫌弃江月儿的身份了。
“好,不嫁就不嫁。”既然荣蓝无心,田氏也舍不得女儿背着这样罪臣的名义在这边嫁人,看夫家眼色。她不希望女儿被欺负了。倘若嫁到了鲤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谁敢欺负月儿,她第一个不放过。
临走前,老太爷召集所有人在江府的祠堂里上了一炷香。他当头跪着,“江府到了我手里,是我没有看护好,让江家遭此劫难。我愧对祖宗。”说着磕了头。
身后祖母沈氏;长子江昊翰携媳妇田氏,孙子江子桐,孙女江月儿、江星儿;次子江昊林携媳妇李氏,孙子江子晨,孙女江云儿;三子江昊武卧病在床,没有来,媳妇马氏,携孙子江子齐。
江府所有人齐齐的跪在祠堂里。
从今往后,江府的大门就要永远关上了。
该带走的,该整理的,一个不拉的打包装箱。
这相当于举家南迁。
大大小小的一共整理的近六十箱的东西。下人们也遣散了一半,带上剩下下人们的行李。总共八十多箱子,雇的马车一共是四十辆。从这儿到鲤城,相距一千五百公里。举家大小都去,差不多要行两到三个月才能到。
单单路费这一块,已经出了千两了。
离开的前两日,江月儿特地去找了闵柔,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放到她那里,闵柔哭着舍不得。江月儿也舍不得,好日子都没过一年呢,自己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江府的园子江月儿在临走前一天,一步一步的慢慢转了一圈。这亭台水榭,甬道长廊,多么熟悉啊。可惜,明日就要和他们说再见了。
幸得现在是初夏,还不算热,夜里也不会冷。至少这样能在路途上少受点罪。
在知道江月儿要走的消息后,程墨修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往往夜里梦中都会出现江月儿那默默流泪的场景。如同那天一样。
不过梦里程墨修替代了那日的春兰,亲自给她擦了擦眼泪,给她涂药,告诉她不要哭。
梦里江月儿的手被轻轻划伤了,哪知伤口越来越大,渐渐的鲜血流的满手都是,“江月儿。”程墨修的手帕被染的鲜红,他撕下内衫的白布,可还是止不住江月儿的血,就像是切到了静脉一样,不停的流啊流啊。
而江月儿依旧无助的含泪看着他。
“江月儿!”不能在让她流血了。程墨修使劲的晃着她,“你醒醒,江月儿,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醒醒,快醒醒。”
“爷?爷?你醒醒?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八木在门下睡着,突然听到屋里有动静,只见榻上程墨修身体像抽搐一般,口中喊着江月儿的名字。
程墨修睁开眼睛,一双魁梧的面庞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啪的一下。程墨修把八木推开了。使劲儿太大了,八木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你干嘛呢?”程墨修问道。
“爷。”八木委屈的摸着摔疼的屁股。“你口中说着话,我听不清。就想着趴到你跟前听听。你一直在说江月儿。爷,大半夜的,你是怎么了。喊着这个名字,全身还在乱扑腾。”
程墨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头的汗。他这是在担忧。
江月儿已经走了,去了鲤城。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到,最主要的,他担忧江月儿举家搬迁,定是车马木箱不少。又没官家护着,这一路上,着实是特别显眼啊。
他们能不能安全的到达都是一码子事儿。
程墨修思量了半晌:“八木,你过来。”
“爷。”八木这次站的离程墨修远远的。“怎么了?”
程墨修坐在榻上,侧头细瞧着他:“你兄弟还在鲤城吧?”
“我兄弟?”八木反问。
“对啊,就是你们那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