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桑泉头发蓬乱,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皱皱巴巴二骨肩背心,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从床上下了地。他从床头架子上随意抽出一个饭盆,脸色开始变得凝重,慢慢地往前小步挪动,愤恨的眼光盯着某处,表情凄婉,站定了:“你说,这些都是真的么?”
他的对面,向来蔫不拉几的老四曹畅默默地从床上也爬了下来。他立在离桑泉50公分不到的地方,双腿发着抖,看似马上就要往前扑倒。他推了推眼镜,夸张地往上摆了一下头,顺便做抹泪状:“小蔚,你要相信我,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永远是我的真爱。”说着,摆了一个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的单手四十五度右上侧的姿势。
桑泉的表情愈发落寞,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沉痛无以言表:“也就是,是真的?”接着,他转头作势要走,极缓慢地把右脚一抬,身体扭到了一半,就停止在那个别扭的位置,开始给曹畅使眼色。
曹畅会意,紧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他:“小蔚,你不用走,我可以解释……”
桑泉扭捏地挣了两下,头往左前方猛地一甩:“让我走,让我走。”
曹畅非常配合地拉扯着:“哦,不,小蔚!不!!”
桑泉一抬手,把手里的空饭盒往曹畅身上泼去。曹畅用极不可思议地眼神,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泼到的胸前,立在当地,呆若木鸡。桑泉扭扭捏捏地爬回来了床上。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老大沈鸿飞一边拍手,一边慨叹:“美女向来命不好啊!”
这出戏说的,正是最近沸沸扬扬的新消息:文武双全的文学系校草兼登山队队长如何劈腿,大美女李蔚如何效仿杜丽娘怒沉百宝箱(哦,是饭盒),在食堂里上演热汤怒泼负心汉的热烈戏码、也由此宣告彻底变为单身的最新报道。
夜色渐沉,大家的意识开始恍惚,眼神也变得有些恶劣。他们开始打赌,用手心手背的方法,每轮少数者输。最后的输家,明天得去向李美女表白,否则就请大家吃大餐。
徐亮忍住微醺的恍惚,聚精会神,仔细抓住大家出手后那半秒的战略性时机,试图做到滴水不漏,终于每一轮都幸运地险败,可耻地拿到了最后输家的殊荣。
他一夜未睡,辗转反侧,在众人的鼾声如雷中,反复演练第二天的台词。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寻找隐蔽的角落,等在经管学院的女生宿舍外。从朝阳升起,等到日上三竿,再等到夕阳垂暮,也未看到他要等的身影。最后,他终于醒悟过来:当天是周六,他要等的人是北京孩子,周末,是有家可以回的。
周日,他按照约定,请宿舍里的兄弟吃饭。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又或者为了掩饰什么,他点的菜格外多。最后,连最粗心的宿舍老大沈鸿飞都有些担心了:“徐亮,这才月头,你这个月该怎么过活啊?”一边问,一边拿起最大的那个鸡腿,开始大快朵颐。饭罢,大家拍拍他的肩膀,充分表达了同情加理解的善意,作鸟兽散。
他肉疼地买完单,溜达到经管学院教学办公室,把走廊里张贴的所有选修课课程表,仔仔细细地抄在了作业本上。
周一一大早,徐亮缺席自己的化学系专业课。他在同一时段的所有经管学院选修课教室之间奔波,直到看到某人为止。周二,重复周一的标准动作。周三、周四、周五,亦复如是。作为一个典型的处女座,一周后,他的笔记本里,已经有了一个精确的某人一周动线图。
两周后发生的一件事,使得徐亮在之后的许多年,都对排球怀抱真挚的感谢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