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砚(2 / 2)

“真好看!柠黄,我要做个色彩速写。”元少晴见了美景,心生欢喜,连忙吩咐道。

柠黄应了一声,便将画架旁元少晴用惯的画箱打开,将颜料盒,松节油,画笔,调色板,油壶,洗笔壶,画刀,调色刀,刮刀等等物件,一样样的拿了出来,放在了画架旁的红木桌子上。

普兰也走上前来,麻利地把一张处理好的画布绷在了画架上。而元少晴正趴在窗台上,沐浴在一片金光里,望着远处出神,构思着画面。

待她着手画时,已是胸有成竹。下手精确地选了几个颜色,自信地调完色后,元少晴开始快速而坚定地用大笔直接在画布上铺大色块,着眼整体,抓大关系。

风景速写便是如此,漂亮的光线稍纵即逝,手脚必须要放快些。

……

“柠黄,换支小笔给我!”

“普兰,白又没了,再拿一盒白!”

听着隔壁雅间隐隐约约的声音,端坐着的美少年那冠玉般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极轻极浅的微笑。

“真巧,又碰见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明月照松竹,如流水过山石,清越冷冽——正是流彩斋东家少爷,方才出手极慷慨的赠砚之人,沈鹤行。

皎若玉树,清如山雪,湛若神君,高如冷月——这般风仪,足以令人见之忘俗。

沈鹤行面前的楠木桌子上,正放着元少晴在流彩斋留下的大掌柜小像。

他今日得闲,心血来潮地出来看自己名下的几处铺子,未曾料到,在流彩斋和清和楼都遇见了久闻其名的嘉阳郡主。

“群青,将这小像拿去细细地装裱了。”

“赭石,去拿纸笔来。”

“诺。”赭石,群青前后声应了,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她这般勤勉,倒是令我也有些技痒。”沈鹤行微笑道。

纸铺开,镇纸压上;墨磨好,颜料露出。沈鹤行将袖子一挽,对着窗外与元少晴所见别无二致的景色,开始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时常听闻,嘉阳郡主对西洋画法造诣颇深。今日倒是凑巧,可以一饱眼福。”

沈鹤行在作画中,又是极轻地一笑,“我竟对这样小的孩子起了些好胜之心,真是白长了这许多年岁。”

……

落下最后一笔,将画笔递给普兰,元少晴伸了个懒腰。

“真好看!”

“颜色真漂亮!”普兰柠黄双眼俱是一亮,你一言我一语地赞道。

元少晴看着画布,也颇为满意。

色彩浓烈而通透,空间关系精准,透视老辣,亮部厚重,暗部薄而透,黄,红,金,橘,夕阳的光晕透过因背光而略偏蓝紫色的行人建筑,拉着长长的影子,热闹和欢快几乎要透出画布来。

稍坐之后,元少晴对普兰说道:“咱们回去吧。”

柠黄低声应了,收拾好画箱,又为画布上了快干油。

普兰则是找了清和楼的掌柜叮嘱道:“郡主的画还未干,需在这里放些时日再取回。这个雅间我们暂且包下一月,王府的人没来取画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若是有人碰坏了郡主的画作,唯你是问!”

清和楼掌柜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应诺。

因颜料的干燥需发生化学反应的缘故,油画要全部干透,非常慢。元少晴画这幅速写时,因颜色浓烈,便画的厚了些,更是难干,即使已经上过了快干油,但仅仅表面干透,预计都要一周之久。

沈鹤行便是因为知晓油画需静置风干的缘故,才笃定今日可以看到元少晴的画作。

太阳快落山了,元少晴一行人也离开了清和楼。

沈鹤行站在元少晴的画架之后,有些出神地目送着瑞王府车队逐渐远去,在夕阳的光辉中,变成了几粒小小的黑点。

夕阳也轻轻照在他的脸上,在金色的光晕与晚风之中,青丝衣带轻轻飘动,更显得他仙姿道骨,不似凡人,仿佛要羽化登仙而去。

清和楼掌柜欲言又止,满脸焦急地站在他身后,睁大了眼睛,生怕他突然伸手去摸那画。

“真是……后生可畏啊。”沈鹤行慨然长叹。

他虽平日里都是忙于读书进学,但因其祖父沈老阁老的山水花鸟名满天下的缘故,他从小深受教诲,耳濡目染,更是常被许多书画大家称赞天资不凡。自认于书画一道,造诣不浅。

不想今日,竟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孩童。

沈鹤行瞧着元少晴的画作,又看了一眼自己方才所作。画中景色虽是同一处,他却自觉远远不如,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