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老板娘出来了,她用夹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道:“这是我舅舅画的。”
“我真喜欢这幅画,我能见见你舅舅吗?”
“恐怕不行,他已经去世多年。”
“哦,很遗憾,请问这幅画能卖吗?”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亨瑞,微笑道,“哎,你真应该早点出现。我的舅舅一辈子画了无数的画,他是个仓库保管员,没事的时候就画画。他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他说他在法国的艺术学校学过美术的,他还去过莫斯科,不过镇子上没人相信他,都觉得他是个怪人。他一辈子没有娶老婆,所有的工资全搭在那上面了,买颜料,买画布,买笔刷,不停地画画画。很高兴能遇到你这样的知音,我代他谢谢你,这幅画挂在这里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注意它,并开口询问画家是谁。如果你喜欢,就拿去吧,不要钱。”
“哦,这怎么可以?”
“或者你多付点酒钱就好了,让我买一副更好看的画挂在这里。时代变了,像我舅舅这样的画,如今大概是不流行了。”
“一副好作品,怎么会过时呢?”亨瑞想了想,又问,“你舅舅还有别的作品吗,我想看看。”
“哦,有的,都堆在一个储藏室里,不少呢,我正愁怎么处理,每次都想拿出去扔了。又没人收它们,卖也卖不出去,简直太占地方了。”
亨瑞跟随老板娘都后门去,出了门又转过几条狭窄的走廊,在二楼的一个楼梯间里,堆放着很多积满灰尘的画框,好在上面都盖了防尘布,里面的画没有被损坏。楼梯间内的电灯年久失修,已经不亮了,亨瑞必须把画一幅一幅拿到楼梯间外面,走到窗边,借着外面的自然光才能看清楚画的内容,由于长期不见光,画的颜色仍然鲜亮,亨瑞抽了几幅认真看起来。
“你慢慢看,我去前面忙。”
亨瑞在楼梯间里找了个木头箱子,吹了吹上面的浮灰,然后坐在箱子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大致整理了一下楼梯间的画。
等老板娘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入迷地看其中一幅。
“我真是太喜欢了,这里是他所有的作品了吗?”
“基本上是的,如果有其他的一些,那肯定也被丢弃了,或者画框被拆下来当柴火烧了,或者就是又破碎看着也又脏又旧扔进垃圾桶了。”
亨瑞满脸的心痛,“天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优秀的画家。”
老板娘耸耸肩,“可怜的舅舅,可是在我们这样的小镇,没有几个懂艺术的。”
亨瑞道:“能不能把所有的画都卖给我,你随便开个价吧,你我都觉得合适,我就带走。”
“哦,是吗?这么多,你确定?”
“我是跑船的,我的船可以装上万吨的东西。”
“你喜欢的话就搬走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开多少价,我不懂行情,完全不懂。”
“这样吧,他过去购买颜料画布花费就不少,还有他耗费在上面的时间,哎……这样开口我真觉得对一个画家实在是很不尊敬,可是我只有这么多钱了,我出5万美元,你看如何?我带伙计过来搬走,把你的楼梯间收拾干净,我送你一块波斯挂毯,让你可以挂在酒吧门厅那边原来挂着画的地方。”
老板娘张大了嘴巴,简直觉得自己发了一笔横财,“哦,当然可以!五万美元,我没听错吧?”
“真的值得,要知道这是你舅舅一辈子的所有作品,等于说,我用五万美元,买下了他的整个人生,这真让我感到惭愧。”
“不不不,绝对不会!如果我舅舅在这里,他肯定会免费把画统统送给你,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是我知道拥有一个孤独的灵魂是一种什么滋味。我代他谢谢你。”
亨瑞带着一个楼梯间那么多的油画返航了,他决定结束他的航海生涯,他攒够了资本,接下来继续这么干下去,他早晚要死在异乡。他还不想死,他想活,痛痛快快地活。现在他要上岸了,他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把他最爱的人追回来。
他低头看看手机,文森特和他的阿根廷情人在草原上嬉戏,他们还带着一个孩子。在亨瑞消失的这些日子里,显然他有了新生活,亨瑞完全没有办法,文森特可以有无数的情人,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会把他追回来的,哪怕他和一个阿根廷土豪结婚了,哪怕他们有了孩子,他发誓要把他追回来。
现在,是时候夺回属于他的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