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着将整个本子翻完,杨翊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久之后尤烜才从杨翊手中将收藏本拿走,又帮杨翊将双手展平。杨翊太过用力,手里里留下了泛红指甲的掐痕。
“很意外?”尤烜问他。
杨翊点了点头。
尤烜:“所有的事我都记得,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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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建鬼鬼祟祟地问杨翊:“大家说好一起单身到底,你怎么偷偷脱团了?!”
杨翊:“啊?”
何云建:“曲露露说的,她说你春风得意肯定是有了个知冷知热的对象……不要试图隐瞒,我昨天都见到了,人还开车来接你!”
杨翊:“……”
“按规矩,你应该请我们吃糖!”何云建愤愤道。
他们办公室的书记员年龄相差都不算太大,总之都在二十多岁这个阶段,所考虑的事也大体相同,一个是未来的出路另一个就是抓紧时间找对象了。
但凡有谁脱单的都会主动买些糖果分发。
“不是,我这个……”杨翊说得有些艰难。
他跟尤烜确实住在一起,关系也很亲密,但是他们中间总是隔了一层纱,也没有明确地确认过他们的关系,说是脱单还有些勉强。
“哦,我懂了,”何云建反应贼快,“就是说还在暧昧阶段?”
“这样说也……没错。”杨翊哽了一下发现难以再找到别的词形容。
但总感觉暧昧这两个字不足以概括杨翊与尤烜的状态。
“那行吧,组织上再给你宽限一段时间,杨翊同志请你务必记住组织的命令,又快又好的完成任务攻陷这个高地!”何云建道。
杨翊:“……保证不辱使命?”
何云建:“哈哈哈哈或,杨翊同志你还挺幽默的。”
何云建嘴快,下午的时候李宾燕就已经知道了杨翊脱单的事,开完庭颇有兴致问了一句:“小杨找到女朋友了?”
其他法官也逗杨翊:“不错啊小杨,不声不响就解决了个人问题,那些天天嚎的书记员都还单着。”
天天嚎的书记员就是何云建本健了,他今年都二十七依然脱单无望,还经常跟各位法官说求介绍对象,有热心的法官真帮他牵了几条线,可惜统统告吹。
杨翊在心里给何云建扎针,“没,何云建乱说。”
“是吗。”李宾燕一笑,“不过你也不用急,可以登考完研再说。”
都六月份了,再精打细算考研也不剩多少日子了,杨翊瞬间感觉有座山飞到自己头上重重地砸了下来。
“小杨要考哪个学校?”有个法官问。
“考本地的学校,具体哪个还没决定好。”杨翊谨慎地回答。
“好好准备,当初我大四考研的时候又被学校扔出去实习,根本没机会专心看书,最后只能勉勉强强考了本校。”问话的法官惆怅道。
考研一年比一年难,脱产准备一年的人都不一定能考上,像杨翊这样一边上班一边挤时间看书的希望更是渺茫。
回到办公室,曲露露塞着耳塞看书,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曲露露这样肆意在上班场所看书也引起了不少议论,其他书记员多她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满,甚至连她的法官都提醒过她几次,不过她本人内心极其强大,根本不为所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杨翊算了算自己的学习进度,前途简直一片灰暗。
今天是周五,四点一过,办公室里就有人开始溜了,曲露露也取下耳塞把书往包里一塞,关电脑准备走人。
“杨翊,我先走了,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行。”杨翊答应下来。
杨翊一直挨到下班时间才拎东西走人,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了他一个人。
尤烜今天依然来接杨翊。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尤烜将车开到了最近的一家三味。
“请你吃饭。”尤烜道。
他们走进三味,有店员跟尤烜打招呼,尤烜一一对应。
两人进了小包间,尤烜让杨翊点菜。
杨翊翻开着菜单,“这么了,突然要请我吃饭?”
“心血来潮。”尤烜道,“主要是想带你来看看。”
“看看?”
“对,看看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尤烜为杨翊倒了一杯茶,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我知道你仍觉得我有些陌生,觉得不真实或者觉得货不对板,我都能理解,我很愿意让你进入我的世界,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此前他们达成的共识是慢慢来,杨翊就保持着不抗拒的态度顺其自然,现在尤烜突然加快节奏,搞得杨翊有些措手不及。
但尤烜这话说得动人,杨翊忍不住想跟着他的节奏走。
除了尤烜以外不可能是别人,既然如此杨翊也愿意放开自己去配合尤烜的步调。
“高中的时候我约你出来,你怎么没来。”
这是他们关系的分水岭,在此之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笔友,在此之后尤烜就在杨翊的生命横线中消失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这个问题迟早都要说明白的。
尤烜对此也早有预料,没有慌张也没有迟疑,喝了口茶说道:“因为我辍学了。”
杨翊等着尤烜继续说下去。
尤烜顿了顿,“我是私生子,高二的时候我亲生父亲想要认回我,我母亲对此很开心,但我不愿意,他们断了我的生活费,觉得这样我就会服软,我很反感这种被他们控制要挟的感觉,干脆辍学去做学徒了,他们也没阻拦,等着我吃不了苦回头,不过一直没等到。”
尤烜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将这么大的变故讲了个大概,可背后的心酸却是说不出来的。
“当时我其实可以跟你说明清楚,但我没有,那时候……我考虑不周,只想摆脱这一切。”
于是尤烜干干脆脆地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还鸽了杨翊。
“杨翊,”尤烜伸手勾住杨翊的小指,“我很后悔,这些年一直都在想你,对不起。”
杨翊摇头。
尤烜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说对不起,当时谁都不好过,尤烜家里有糟心事一团不算他还得在社会上漂泊自立谋生,他所受的苦比杨翊多多了。
虽然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并没有实际意义。
尤烜固执地拉着杨翊的手指,生怕杨翊站起来拂袖离去似的。
杨翊回握住尤烜,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看来尤烜说清楚不是难事,但当时他们都是十六七岁容易偏执走极端的时候,冲动之下只顾得上跳出枷锁不足为奇。
而且与最后的结果相比,过程的点点滴滴对杨翊而言更为重要。
尤烜一把抱住杨翊,杨翊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心里忽地冒出来四个字——宁折不弯。
尤烜就是这样的,有人强迫他就以最惨烈的方式回报,哪怕让自己陷入更为艰难的境地也在所不惜。
“咚咚!”
服务员在门上敲了几下,示意她们要进来上菜了。
两人赶紧分开,恢复平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服务员带着标准的微笑进来摆菜,等菜上齐之后说了“用餐愉快”才依次有序地退出。
尤烜率先笑笑打破沉默的空气,“这些事说起来还挺狗血的。”
私生子什么的确实不常见……杨翊想起来之前老油说过,尤烜从他姑妈手上分到了不少遗产,姑妈不就是他爸爸的姐姐?尤烜连被亲爹认回去都不愿意,依他的性子真的会要姑妈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