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二妮晓得她多半是遭了劫、身上翻不出半文钱来,只是怕她执意要走死在外头,于是赶紧打了包票,想强留她下来。

她学艺不精,粗手粗脚地照料不好病人,却把父亲的那点宅心仁厚学了个十成十。

如今她只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把迟三水望着,唯恐她说出半个“走”字似的,于是迟三水笑起来:“我叫迟三水,你叫什么名字?”

二妮似乎是想了一想,才腼腆地答道:“我叫何悦容,小名二妮。”

然后她抛出了她好奇了一整天的疑问:“你是做什么的?这是遭什么难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但是肯定不能照实说。

迟三水眨了眨眼,很快编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我吧,其实是街头卖艺的。”

她比划了一下:“你见过蒙眼飞镖吗?一个人站前头另一个人蒙着眼睛甩飞镖的那种,我是那个甩飞镖的。”

她看见二妮露出了羡慕又憧憬的表情,才继续撒谎道:“前一阵我和一个小姑娘一拍即合,她的剑舞很漂亮,又答应做我的靶子,我们就结伴一起上路,沿途卖艺挣钱。”

然后她指了指腹部的伤口,说:“谁晓得她趁我睡着了,一剑把我给捅了,抢了行李就跑,别说银两了,连我那吃饭的家伙都没能留下。”

迟三水遗憾地:“我那飞镖还值些钱呢。”

她这谎撒得煞有介事,何二妮这样没见识的便被骗了过去,只听她小声说:“一定很疼吧。”

眼看着二妮又要哭出来,迟三水连忙安慰道:“不疼的不疼的。我这种跑江湖的就是皮糙肉厚,没几天就能好了,你可别哭啊。”

她其实不大擅长对付这种总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但何二妮哭得快收得也快,只见她忽然转身拎起了方才假玄朔送来的鸡鸭,道:“你晕了一整天也该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迟三水确实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咕”得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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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何二妮尽心尽力服侍她养伤的缘故,迟三水的伤好得比预想中快上许多,只三天便能活蹦乱跳地上房揭瓦了,可二妮仍怕她的伤口开裂,一定要她整日躺在床上,迟三水于是说:“我想去宿阳山。”

这一句来得突然,几乎让二妮以为她是失了智,可迟三水坚持道:“我虽没什么本事,三脚猫的功夫却有一些,偷偷溜上山打探情况还是够的,我心里有数。”

何二妮不肯退让,她觉得迟三水是在找死。

那可是传说中的大魔头玄朔啊。

迟三水耐心地:“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

何二妮坚持和她对视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可你连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迟三水笑眯眯地:“是有的。”

于是她揣着一袋子小石子上了山。

何二妮送她时,连声叮嘱她叫她小心行事注意安全,又哑了声问她能不能探一探父亲如今的处境,迟三水一一应了,便冲她摆一摆手,头也不回地抄着小路往山下走。

二妮望着她的背影,只想起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又觉得不太吉利,赶紧“呸”了几口,在心里求着菩萨能保佑迟三水和她父亲。

她不想三水姐姐去送死,可腿长在三水身上,她拦不住的。

二妮却不晓得那个笑眯眯的三水姐姐一转身便露了一张臭脸,像是要去讨欠了千八百年的债似的,若不是为了保持她那人畜无害的人设,她可能会借了柴刀一路冲上宿阳山去找那个假玄朔算账。

但她现在不是可以胡作非为的大魔头,她只是一个身上带伤的江湖艺人。

所以她只能隐了声息,悄悄躲开一路上的岗哨,躲在树丛草丛里慢慢往山上挪。宿阳山上的警备并不严,也许还有些傻,树林里头藏着的陷阱显而易见,迟三水每见着一次都要在内心里唾弃一次,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

她却没料到自己身后有人。

当她听到脚步声时已来不及了,那人一手掩住了她的口鼻,一手别在她颈上,像是要直接把她的脖子给扭断似的。迟三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了手肘要往身后捅,另一只手同时往后伸去,想拔出对方的武器来,这时候她用余光瞥到了一样东西。

那人腰间别着一块小木牌,是坠了紫色穗子的,木牌上刻着一些花纹,顶上似乎还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紫”字。

——这是紫云门的腰牌。

她才突然闻到一点幽香,也突然意识到捂着她口鼻的那只手白而纤细,像是一位姑娘。

电光石火之间迟三水停住了反抗,从那人指缝间挤出一句告饶来:“好汉饶命!我是来救人的!”

她决定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