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地,像轻柔却刺骨的风:“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身世你的来历,你的长相你的剑术,我甚至知道该怎么毁了你。”
迟三水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你难道是在暗恋我吗?太可怕了,容我拒绝。”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迟三水就在那儿站着,直等到他笑完了,才慢吞吞抬起木棍来指着他:“笑话讲完了,说吧,为什么要查我?”
他的答复并不出乎她的预料:“为了报仇。”
问题就在于,报哪门子仇,用了什么手段查得这么细,居然能认出她这一张不怎么见天日的脸来。
迟三水正要逼问,却看见假玄朔脸上露出了一点诡秘的笑,然后他脚尖点地,飞快地向身后掠去。迟三水直觉不好,正要追上去,却看见他向着右前方弹出了一枚暗器,于是迟三水被一扇轰然落下的石门封在了密道里。
在石门彻底落下之前,她只看见眼前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紫。
接着密道里的灯便倏然熄灭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迟三水在这片黑暗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方才答应了沈瑜,她能在聚义厅见着我。”
她这是在偷换概念,但她也并不指望能用这一句骗假玄朔把她放出去。
那书生在石门那头对她说:“我后悔了。”
“我突然觉得,你要是能死在这里头,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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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以枫觉得,眼下这个情形,也许就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他原先是打算从一个匪徒嘴里问出何大夫的下落,然后将路上遇到的一个个敲晕绑了,再接了何大夫去和大师姐她们回合。
他乐观地认为他绝不会遇到土匪头子或是白面书生这种看上去就麻烦的敌人,毕竟沈瑜那一边正在大打出手吸引火力。
可就在他刚刚堵住一个匪徒的嘴的时候,听到了另一头传来的叫喊声,说是有人入侵山寨,叫剩下的人赶紧拎着家伙出去帮忙,于是连以枫只好先将手里这一个拖进空屋里,等外头没了“咚咚咚”的走路声,才放开手里这个倒霉蛋,连警告带威胁地问出了何大夫的住处。
尽管这一片应当已经没有什么其他人了,连以枫还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猫着腰往前走,直到到了何大夫门口,他才侧身躲在窗户后头,伸手敲了敲门。
他做好了里头先出来一位五大三粗的持刀大汉的准备,却没料到先看见的是一位白面书生。
这叫他有些傻眼,又叫他想起迟三水的那一句描述,于是觉得自己似乎是抽到了一根下下签,全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就在连以枫终于意识到自己应当拔剑防身的时候,那书生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拖长了声说道:“原来这里还混进了一个。”
这让连以枫心里有些发毛。
但那书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没再对他说出一个多余的字,只自顾自地往外走。
就好像连以枫不存在一样。
连以枫试着判断了一下战力,觉得自己也许打不过他。这点判断没什么依据,全靠一腔直觉,但连以枫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也没有去拦那书生,只是向屋里探头道:“何大夫,我是来救你下山的。”
何大夫手里正捧着一本医书,看上去已不剩几页。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连以枫,迟疑道:“你是……?”
连以枫照着迟三水先前教他的说法,答道:“我是紫云门的,受人之托来救你下山。我知道你在宿阳村里开着一间医馆,女儿叫做何悦容。”
迟三水先前说,晓得二妮本名悦容的并不多,也许何大夫听了这一句,会对他多一些信任。连以枫不晓得现在这个场面能否算是“多一些信任”,但何大夫听完他的话,确实是飞快地收拾了药箱,紧跟着他走出了屋子的。
可是在下山之前,连以枫得先去和大师姐汇合,助她们一臂之力。
要找沈瑜却很简单,只要找打杀声最大的那一片便是。
现如今连以枫已不必顾忌行迹暴露,于是翻身上了房,仔细观望过沈瑜可能的去向,便跳了下来,领着何大夫往那一边去。
何大夫对此没有半句异议,只抓着药箱跟着他一路往寨子深处去,可走到一半连以枫突然停住了脚,犹疑地问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何大夫道:“好像是屋里……这里是玄朔的书房,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那是一阵沉重的、沉闷的声响,就像有人在敲打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