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说。
“以后别管我了。”
“求你了。”
柯遥最后还是回去上课了。
路南被他以“我等等就到”的借口骗了太多次，在教室里还是有些坐立难安，怀疑他随口扯了谎就又翘课溜去什么地方。
还没上课，学生三五一群聚在一块聊天，部分趴在课桌上补觉，昨天熬了夜，第二天早晨的第一节课总是难熬，要命的还是听了令人昏昏沉沉的英语。
交完作业回来的课代表捧着一摞书从后门进来，书还没放下，先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昨天的课文待会上课抽背！”
几群人作鸟兽散，慌慌忙忙回自己座位去翻课本。
路南本来在心神不宁地补自己的数学笔记，闻言合上笔记本从桌肚里找出自己的英语书，顺着手感找到昨天要背诵的课文，刚翻了一页，上课铃猝不及防的以要震动天地的阵仗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果然到点了，而柯遥还没到。
“又骗我。”路南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牙根痒痒的。
然而踏着那块结束的上课铃声，终于有人穿着一双洗的布料发白的，鞋头边上开了胶的板鞋跨进了教室门。
若是有有心人，就认得出这双鞋的款识几年前风靡过，后来新的潮流掀过来，也就没有人再记得它曾经流行，时代更新总是很快，能被长久记住的，于是也就越来越少。
不过柯遥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曾经喜欢的，也总要在以后延续下去。
路南看到他，又惊又喜，眼角余光瞅到教室后门抱着教案跟紧着快步前来的老师，着急的冲他喊：“快点，上课了！”
柯遥听到，抓抓头发，抬头用口型嘟囔了一句：“急什么。”
脚下步伐倒是很自觉的加快了。
他在老师站定讲台前刚好坐下，趴在桌上就打算开始睡觉，他从考上高中就没听过几节英语课，起先被训过几次，次数多了，老师也就随他去了。路南拿他没办法，别的课劝着柯遥还会听，偏偏就跟英语作对似的。当然，路南至今都没放弃他的劝学计划。
老师在台上讲Good morning，路南心不在焉的混在众人声音里回应，不停的看柯遥，他老觉得坐在旁边的柯遥今天哪里不太一样，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不对劲。
刚坐下想开口，被老师堵在嗓子眼。
“书都合上，抽学号背昨天布置的课文。”
路南把书合上，有点紧张，英语老师喊了个学号，抽到前面一个同学。路南松了口气，低声问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的柯遥：“你书包呢？”
柯遥似乎也是这才发现自己没带书包，撇撇嘴，努力想了一会，不确定的回答：“……忘记捡回来了？”
在路南这里他的疑问句就等同于肯定句，听他这话，又看到他下巴上的那个创口贴，路南没顾上那个没捡回来的书包，牙根更痒。
“你又去跟别人打架！”
“他们先惹我的。”柯遥踹了一下桌腿，表达自己的无辜以及不满。
桌椅年龄不小，受不了这样折腾，当即发出吱呀一声，穿透整个教室，打断了前头脑门冒汗还在结结巴巴背课文的同学。遭来英语老师一顿瞪眼，柯遥也不怕，撑起下巴回视，最后还是英语老师把眼神收了回去，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下衣袖，当作他不存在。
路南胆战心惊的在两道视线之间僵了半天，等老师转身，把自己的书扔到了柯遥桌上，自己又去翻课桌。
“我这本先给你吧，我记得我桌里还有本我姐的。”
“我不要，你真没必要这样。”柯遥却又把课本扔回去。
他没事也不扔书，有点不知轻重，这下不算很厚实的英语书飞过去动静有点大，终于惹怒了在隔壁两排转悠的老师。
“柯遥！路南！出去！”
无辜的路南跟着柯遥同学一块在教室门口罚站。
走廊里就他们俩，别的班级都在上课，没人看见，然而这栋教学楼对面就是办公部，对面楼里的老师拉开窗帘就看得着杵在教室门口小树苗似的俩人，简直是当众处刑。
路南没犯过事，头次罚站跟站军姿似的，浑身上下都难受，红着脸想要遁地。
作为惯犯的柯遥就相当轻松了，背倚着后头的墙壁，姿态惬意的像在纳凉。他抬头盯着走廊尽头外边那株很高的梧桐树，梧桐树叶子绿油油的，在风里晃来晃去。他莫名心痒痒的，又想去玩滑板了。
等到从这里出去了，就可以见到更大的天地，玩滑板也好，打架也好，干什么都好，都会别有声色。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
“看什么？”柯遥眸光散散的发了很久的呆，无意间扭头才发现路南在看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哪个伤口裂了。
路南收回目光，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他看了看手指，确定上面没有血，淡淡回了句。
“随便看看。”
“哦。”
话梗又断掉，教室里老师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隔了堵墙在走廊上听的还是很清晰，路南反正无聊，隔着墙，很认真的听起了课。
柯遥脸色复杂，好像觉得这事有点荒唐。
“你不会在听课吧？”
“反正无聊啊。”路南一脸理所当然。
“反正无聊？哇，兄弟，那你怎么不想想午饭吃什么。今天应该有小龙虾。”他往后挪了一步，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
路南没心思再听课，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他对柯遥的谆谆告诫。
“其实你可以试试念书的，我听说你初三上学期还考过年级第一。”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能听说，路南同学八卦听的真不少。”柯遥嗤笑。
他说的是大实话，路南无言以对，只能抬头望天。
不知道站了多久，路南腿站木了，他又发困，英语老师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柯遥的声音却突然飘过来。
“路南，我跟你不一样。”
路南不知所云，扭头看他。
他手里抓着一张揉的乱七八糟的黄色便利贴，上面不知写的什么，一大串一大串蜿蜒在一小片纸上，只是被黑色签字笔划掉了七七八八。柯遥把那张便利贴折了个小纸飞机，把它用放飞的手势捏在手里，对纸飞机的头用力哈了口气，松了手，刚好风经过，把它带走了，飞机顺着长廊飘出去，不知道要飞到哪里。
一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
轻声说：“我没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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