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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慈善(2 / 2)

不论善与恶,于他们来说,都有机可乘、有利可图。

我将这些连同父亲“我心里有数”的聊天记录截图都发给了我认为可靠的亲人。老姨可以和母亲通个气,让她心里有数,而陆西…则是我最主要的指望。

父亲只能听进去他的话。有时候我觉得母亲就是他乘虚而入走大运抢到的古董花瓶,摆在家里炫耀,却不会保养又看不懂价值。而花瓶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陆西虽为人鸡贼性格反复,滑不溜手又素爱满嘴跑火车,可内心大约还是有那么根弦。他看了我的微信,只叫我放心,就再没回消息。而老姨那边也说让我不再管了。

走得太远就是这样,再焦灼也是鞭长莫及。

我只好等。

***

“你知道这两天你爸怎么了吗?”母亲神神秘秘地问我,好似想起了什么好笑又新奇的事情。

“嗯。”我简单回答,不想说得太多。

下了晚课我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八点天早就黑了,室友也陆陆续续地回到寝室。这通电话本身就显得不同寻常:母亲从不在工作日主动与我联系。

“你知道?”母亲停顿了一会儿,“你怎么…”她又停了话头。

我轻声笑起来,“我爸他做了什么?”

“他啊…”母亲重新找回了之前的轻快语气,“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老姨把D公司被查的新闻链接发到了家人群里,母亲想必如此被点醒。

她一口一个“知道”听得我心里火起。

“说说吧。”凌浩然夺走手机和控制权,只留给我一只耳机。

“其实已经好几个月了,每天早上我以为你爸去厂里,厂子那边以为你爸在家,其实他是每天上午九点准时去D生物公司上课,就在咱家几条街外,特别近。”

小屋里三张上下铺,空间不多但还算整洁。凌浩然和我并肩坐在靠门下铺的床边,寝室里比较冷,他和我披着一条毯子,没什么形象地裹在一起。对面的室友在看电影,时不时发出阵笑声。

“他公益群里那个女的,你知道那个,她在那家公司上班,就是她拉你爸去的,又是交钱又是买东西。有一阵你爸总往家拿牙膏啦、毯子之类的,我也没管。情人节那天,你爸突然拿回来一套内衣…”

“六千块,三万五,我知道。”凌浩然不耐烦地打断她,“别说得像我不存在似的。”

“啊,是。”母亲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下去,“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我问你爸,你交了那么多钱,那买的东西呢?咱不得卖才能挣钱吗?何况每件都那么贵。然后你爸说,那些东西都不拿回来,就放在仓库里。这不是荒唐吗?我想着,反正就到此为止了,咱就认了这亏,也不再往里搭钱就得了,结果今天,你爸他要发展下线!这不是违法犯罪了吗?”

“质变。”凌浩然点评。

“那个公司的人告诉他,只有发展下线,他才能把钱挣回来,投三万赚十万,以后按人头提成。你爸在公益群里很容易就拉了三个人下水,你也知道,那个群里没几个家里条件好的。那三个人里面,有个人甚至凑不出三万块,还是辛苦跟亲戚左右借的…”

最开始父亲做慈善,家人都很支持,学佛的几个姑姑也都觉得这是行善积德,就随他去了。要不然也不会容忍他三天两头撂下厂子,在外面助人为乐。他这也算是“助人”到底了。

“我今天就跟他说,这事儿必须停下,要不是那个女的跟他熟,我现在就报警了…”

“你没报警?”凌浩然语气轻柔却冷得吓人。

“我…”母亲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没有。报警有什么用呢?而且你爸也不让。他说公益群折腾不起。”

“哦。”凌浩然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接着说。”

“陆西今天也一直在给他打电话,你哥之前不是生过病嘛,你爸还去陪了两个月。陆西打电话时候就说‘知道这事儿后就没睡好,夜里觉得心慌’、‘你要是不收手,我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好歹是劝住了你爸。”

“然后?”凌浩然催促,有些不耐烦。

“明天在S市有个D公司的大会,新人交费,再一起上课。他们公益群一共十五个人,之前就说好了开车一起去。你爸明天按原计划跟着他们走,到那阻止他们交钱。”

对面室友突然大笑起来,倒在床上抽个不停,其他室友都朝这边看过来,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声。

“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凌浩然话里的嘲讽几乎没有掩饰。

“是。而且我也告诉他,即使阻止不了,那三个人就是要交钱,也别让他们挂在你爸的名下。要不将来他们上咱家来闹,咱们名声不都全完了,日子还怎么过?”电话那头母亲轻声叹息,“所以还得等明天你爸回来再说。”

“好的。”凌浩然应了一声,“那我先挂了。”

“你玩去吧。”母亲温柔地说。

“嗯。”我结束通话,发现陆西给我发了微信消息。

[安心。交给你哥就行了。]

我回了个好,然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凌浩然靠着我,低声笑起来。

“你做的很好。”

***

转天下午,母亲发短信给我,叫我打电话安慰一下父亲。他从S市回来倒头就睡,醒来也一直沉默寡言。这次他事到临头反悔,还没让说好的那几个人交钱,男人的尊严大大受挫,他这么个好面子的人,肯定分外不好受。

我对母亲的解释不置可否,但还是打了个拨了通电话过去。我倒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候了**体,父亲也就顺着我假装一切正常,很快又捡回了他的脾气,指点起我的学业。随便应付几句,我任务也就完成了。

再过一日,母亲拉他去看电影,照片上他一脸疲惫,也不怎么主动配合。

现在他朋友圈里动静小了许多,发的都是些复制来的段子和鸡汤,再找不见慈善相关的推送。

又过了一月,公益联盟重焕生机,二把手依旧是二把手,陆哥依旧是陆哥,一切安好。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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