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敏公主赶紧去扶皇帝坐下,又让田九年和南齐取药丸来给皇帝服下。
九皇子将口里的血红吐干净,看着光洁金砖上的血色,他又说道:“这世间,果然是有报应的。皇太孙待我是那样的好,可也是在他走了后,我才发现他对我的好。原来没了他在,就连阿谀奉承的狗奴才也敢给我脸色瞧的。曾经我吃惯用惯了的好东西,也没有了,都被他们上赶着送到肃哥儿他们跟前去了。
肃哥儿也是,他为何轻而易举就能赶上我,让我这些年苦习的骑射都成了笑话。就连落魄的武官之后,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宁愿把好马贱价卖他,也不给我。
至于霁哥儿,我原就没打算对霁哥儿动手,是他自己碰上来的。我就只是一不做,二不休而已。果然都得了天花。那便都去陪皇太孙好了。
皇太孙再不会孤独了。好,好,好,真是太好!哈哈哈……”
末了,九皇子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
宗政瑞、三皇子文郡王、六皇子康亲王和八皇子,从季淑妃生母处查得了线索。
原来疫病的源头,正是季淑妃生母向季淑妃献计,而藏匿进宫给季淑妃的。
兄弟几个因此而来垂拱殿回禀皇帝,在外就正好什么都听见了。
想到东宫里,死生难测的妻儿,宗政瑞霎时理智尽失。
幸好有文郡王和康亲王及时劝阻,这才稳住了宗政瑞。
而垂拱殿里,皇帝已将悬于墙上的宝剑抽出,向九皇子就劈去。
田九年和南齐赶紧跪下抱住皇帝的腿,恳请皇帝息怒。
明敏公主则抱皇帝的手,朝外喊道:“太子,你们还不快进来,父皇要劈了小九。”
闻言,宗政瑞带着三个兄弟进来,一把将九皇子拖离皇帝的剑下。
九皇子惊惶又意外地看着宗政瑞。
宗政瑞随手将他丢下,冷然道:“孤不能让父皇因为你这个不仁不孝之子,而陷于不义。”
一剑劈空,也让皇帝略恢复了神智,被几个儿子搀扶着安置回龙床。
太医院的御医也到了,轮番请脉之后,并不敢声张,只是写下脉案让宗政瑞,和后闻讯赶来的如今的左相国——宣武侯洪都,还有吕右相国过目,再定药方。
皇帝却这时说话了,声音虚弱而悲痛道:“皇九子宗政堂……终生圈禁于林山寺,赐……法号——赎过,为先太子和先皇太孙……超度祈福。朕之后,纵为嗣皇帝……也不可赦其罪过,又或……加罪于他。”
念在骨肉之情,皇帝到底没杀了九皇子,但终生圈禁在了以苦修著称的林山寺。
这样的结果,对于宗政瑞和被九皇子害死的先皇太孙来说,还是有些不公的。
可皇帝执意如此,宗政瑞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恨,跪下领旨了。
九皇子被御前卫带走了,临行前曾经的尊贵,从头到脚,一件一件地剥落,只剩下一身里衣,被驱赶着上了一辆灰扑扑的骡车。
九皇子蜷缩在车内的一角,透过窗纱看着那些他熟悉的,雕栏玉砌的殿宇在倒退,直到传来街市的喧嚣。
街市上人来车往,有他熟悉的店铺茶楼,也有他因为身份所限不能去尝试的,都说脏的小馄饨。
这时候的九皇子才发觉,什么天潢贵胄,什么江山大统,都是别人让他去要的,他自己不过就是想偷偷去尝一尝,那一家三口经营在街边的小馄饨。
就在九皇子出神之际,骡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九皇子怔忪着从车上下来,就见群山绿水间,一座皇陵在当中。
九皇子虽恍惚着,到底还是辨认了出来,此处正是先太子和先皇太孙陵。
九皇子有些踉跄地走进了陵门,又进了祈安门,最后停在了祈安殿前的神帛炉前。
一位老和尚就立于神帛炉边上,就见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九皇子望着老和尚许久,终究还是上前跪于炉前,在先太子和先皇太孙的灵前剃度皈依。
而在不远处,头戴缘金边乌纱翼善冠,身着青色圆领素服的宗政瑞,一眼不错地看着。
直到九皇子随老和尚而去,宗政瑞这才走了出来,朝宝城内也是一跪。
隐约间,宗政瑞跪在那对先太子和先皇太孙告罪道:“哥哥,到底因我之狂妄自大,不把九弟他们这些个以为是不成气候的放在眼里,而没能保护周全皇太孙……”就这样,宗政瑞说了许多,也说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