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愿受人拘束。”
“俞子期,”赫然听到谢东离叫他的字,俞信有些不习惯:“嗯?”“你的字还是家父取得。当年陛下还是三皇子,你跟随他来到东洲。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皇子身边的侍卫,一个小喽啰。家宴上陛下前来祝寿,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没有人注意到,几乎藏身黑暗的你。”
“谢先生注意到了。”
“所以你的字叫子期。期待的期。”
俞信沉默了很久,期待吗期待什么?下品无世族,上品无寒门,有将相之才又如何,父亲一生也不过做了个知县。出生时一个人无法改变的,萧重锦生在帝王家享受荣华富贵,但逃不脱成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的命运。相比于远嫁塞外的和亲公主,萧重锦嫁给平西王世子,已经是幸运。谢东离生在世家大族,注定了一生仕途平坦,却无法选择。所以一直逃避,宁愿老死云州。所以,到底是什么在冥冥中主宰这一切呢
许久他才开口:“我明白。”
萧重锦千里迢迢到了夷陵郡,还没见到谢东离就先被孟公绰接到了西南府,俞信也不再跟着她。她这几日被一群侍从丫鬟跟着,只见过谢东离两三次,还都是谢东离前来西南府与孟公绰议事,也不过匆匆一瞥。谢东离比两年前高了,瘦了,黑了,也更加陌生。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那不是谢东离,她还困在京城四四方方的小皇宫里想着儿女情长,谢东离已经在云州征战沙场。她想起皇兄说的话,有些生气,整日呆在府中闷闷不乐。
萧重锦想过无数个她见到谢东离的场景,但每一个都和现在的不一样。
她一时有许多话要说,她想说皇兄逼她嫁人她的百般委屈,想说她如何忤逆皇兄私逃出宫,跋山涉水一路寻找他的辛苦,但看到凤凰树下风轻云淡的谢东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腔的委屈爱意,愤恨堵塞在心口,开始吧嗒吧嗒的落泪。
谢东离一看见她哭就手足无措,心里默默后悔:要是俞信在就好了。
萧重锦话痨一般,把她一路上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等她的委屈都发泄完,谢东离才开口:“平西王要回封地青州,俞信前去接手云西五郡了。”
“哦。”
“西南府最近都不太平,你不要出门。”
“不是都打完了吗?”“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要是留在这儿,乖一些,不要胡闹。”
“我要是胡闹呢?”
“那你就回京城。”萧重锦看他态度坚决,不再胡闹。
次日,谢东离就去了江北大营翻看了所有的卷宗,并没有找到萧重锦所说的小男孩。他又想起俞信说那个孩子眉清目秀,娇娇弱弱倒像个贵族小姐。若真的是个女孩子,那么......
他有些不甘心,这个让俞信后悔的小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呢?”
天然居是云州最大的酒楼。传说当年高祖未发迹前,路过酒楼,酒店老板慧眼识人,免费供高祖一顿食宿。高祖走时看了眼酒楼牌匾,摇了摇头说:“写的不好。”
酒店老板吩咐伙计此后笔墨,高祖手书五个字“客上天然居”就走了。老板看这五个字又倒着读了一遍才明白其中玄妙。从此天然居就改了招牌,成为了官方酒楼。
谢东离到了天然居就查找了名册,吩咐老板把人带过来。带过来的一群女孩子们都是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身材瘦弱,衣着单薄,低垂着头站成一排。谢东离看到了左边第二个,一个穿浅粉色衣服的女孩子,指了指她。老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门关紧后,女孩子才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光,怨毒的眼神如锋利的刀似要把人千刀万剐。谢东离转着手中的茶杯,也不看那女孩子,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孩突然跳起来,朝谢东离扑来,手里没有兵器的她直接一口咬在谢东离手腕上,谢东离眼疾手快推开了她,摔倒在地的女孩子恼羞成怒:“你别过来。”
谢东离才反应过来,这批囚犯是充了官妓,想必这些日子受了苦,以为他要......他低头看到手腕的伤痕,不是很严重,就着壶里的酒清洗了伤口,等到女孩平静下来才继续:“我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他在白茶镇的街口看见过你,很后悔当时没有救你。云州之战牵扯太多,你只是个小姑娘,不必担负太多。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
到底是个孩子,女孩顿时泄了气,脸色灰白,看了谢东离许久,才开口:“你会带我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