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了,什么都好。”顾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坐吧,继续画。”
阿辰就着昨天的姿势坐下。顾恩边画边说:“今天开始,每天画完之后给你五十。”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一场相识,”顾恩说,“没必要逼得这么紧。”
债主开恩,阿辰当然答应。
顾恩又说:“我不想这幅画画的断断续续,所以我想你之后每天都来,怎样?”
还能怎样?阿辰心想,说道:“可以,不过最近只有上午有空。”
“那就上午来。”
“好。”
话音落下,也没过多久,阿辰听见背后“咚”的一下闷响。他转过来看,顾恩头壳抵着油画,画笔戳着膝盖,没干的油彩糊了他这儿一块那儿一块,而画家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阿辰将他前倾的身体捞回来,靠在椅背上,可是睡着的人身体特别柔软,顾恩头一歪,阿辰的胸膛就有了同样炽烈的色彩。阿辰有些手足无措。如今他依然和从前一样,比顾恩高得多,站着要低头俯视他。只是顾恩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孤僻冷漠,捉摸不定,望着他时明明要仰起脖子,却又显的高高在上,令他十分不爽。他看着顾恩的睡颜,想一拳揍过去,让他回到以前,一见自己就泪眼汪汪害怕不已的模样。可这副瘦小的身体,以前所未有的松懈贴着他,又使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维持着这弯臂膀,害怕稍稍移动手臂,顾恩就掉在地上。他空不出手来挥拳,就只好将两臂收得更紧,抱起顾恩,向楼上走去。
阿辰用脚踢开房门,一地乱糟糟的东西,他伸长了脖子寻找落脚处,慢慢移到床边。床上放着很多画册,他将顾恩放在画册上面,再从身下一本本抽掉。他花了很多时间才找来纸巾,可是两人身上的色彩都擦不干净。顾恩的证件钱包全都在床上,一些钱币,大红大紫的,大大咧咧摊在上面,比五颜六色的杂物更抓阿辰的眼。他拿起一叠,从中抽出一张,思前想后,看了又看,还是放了回去。
顾恩醒来时,额头上贴着一张便条。他用手从头顶抹下来,把脸上的颜料拖到鼻尖。鼻尖除了颜料气味,还有一点点泡面的余香。他开了床头灯,只见床边地上,几本画册叠了起来,上头搁着一杯泡面。泡面早就凉透了。
而他脸上的纸,写着一句冷冷冰冰的话:“欠条——你欠我两个小时写生。”
顾恩看着纸上的字,丑得他开了心,便研究起写字的人如何运笔才能划出这样童稚的结构。那杯冷掉的泡面,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在他出神描摹时,就已经吃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