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恺衍看着那双眸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尴尬地挠着脑袋。
最后还是她先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时，脸上隐隐有酒窝浮现，眼睛弯成月牙状，茶褐色的眼睛里也漾着清浅的笑意。
真的像一个小天使一样。
林恺衍正愣神间，就听见小天使和挤牙膏一样，艰难地吐出俩字：锅锅
嗯……嗯？嗯？！
锅锅？
林恺衍看向谢景淮，指着谢九思一脸懵逼地问道：“她，她还不会中文吗？”
“九思她因为一些事情，前俩年都在英国长大的，现在还说的不太熟练，你以后多教教她。”
林恺衍顿了顿，突然很严肃地问道：“谢叔叔，她是你们领养的孩子吗？”
“诶？”谢景淮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她长得就不像……”
那棕色的自然卷和浅色的瞳孔，怎么看也不像中国人啊。
谢景淮终于止住了笑，揉着他的脑袋道：她的外婆是混血儿，你阿姨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大了就像了。”
说完，他点了点林恺衍的额头。
“以后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了，她会生气的。”
“哦……”
林恺衍若有所思地点头。
“没事，九思才多大，以后总会学会说中文的，”坐在一旁的林山海突然开口道，说完又不满地哼了声，“还是生女儿好，又聪明又可爱，儿子有个屁用。”
“那你去生个女儿啊！”
林恺衍本来就不爽他爸，一下子没忍住，又开始和他爸呛声。
“你以为我不想吗？谁愿意有你这么个儿子！”
林山海看见这满脸不耐烦还不服管教的臭小子，就觉得脑门上的火在往蹭蹭蹭地往上冒，当即就要找鸡毛掸子抽他。
“好啦好啦，你们俩父子都冷静点行不行？”谢景淮挡住林山海，低声劝道，“之前上的那个培训班，都忘了？”
“什么培训班？”林恺衍站在他背后，奇怪地问。
“教训你这逆子的培训班！”
林山海大喊了一声，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不吭气了。
“你别理你爸，”谢景淮矮，凑到他耳边神秘地说道，“你爸他啊，觉得你不服管教是不是他的问题，他也不懂这些，就偷偷去找了个研究小孩子心理的老师……”
“……。”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
原来，他那一见他就发飙的爹，还是关心他的么？
谢景淮见状，站起身来朝谢九思招了招手，笑道：“九思，来过来爸爸这。”
谢九思听见爸爸的召唤，也不管旁边逗她的林山海了，一顺溜地从沙发上滑下，朝谢景淮扑来。
谢景淮把她提起来，放到林恺衍面前：“不是抱爸爸，去抱抱这个小哥哥。”
谢九思看了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一脸不爽的林恺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小孩子的生物本能告诉她，这个人有点讨厌。
谢景淮按住想往后跑的谢九思，耐心劝道：“你看，
哥哥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九思忙不迭地点头。
哪里用看啊，他的不高兴简直都写在脸上了。
“所以你去安慰他一下，好不好？”
“我……”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亲爸推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摔进了林恺衍的怀里。
先是一股奶香味，带着洗发水的橘子香气，然后是怀里小女孩软绵绵的触感，就和抱到了一块软乎乎的棉花。
林恺衍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通透，他气急败坏地把谢九思推开。
“你干嘛碰我？！”
等等，好像不是她自己想抱的……
于是他又怒气冲冲地看向谢景淮。
谢九思看着恼羞成怒的他，有些奇怪。
他看上去怎么更生气了？难道一个拥抱还不够吗？
于是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以前她不高兴的时候奶奶是怎么安慰她的……
先是拉到怀里，拍几下，然后亲俩口，再来一句我的小宝贝今天怎么不高兴了呀？
想到这里，谢九思慢慢凑了上去。
林恺衍看着她走近，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干嘛……”
话未说完，他的脸上就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一个奶香味的吻。
他被亲了。
被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小女孩亲了。
林小少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自己三年以来的骄傲和“初吻”一起碎成了渣渣。
……
林山海看着一旁“相处和谐”的孩子，终于放下了心。
他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我还以为臭小子会很排斥九思，这些年我就没看他喜欢过谁。”
谢景淮还是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小衍本性不坏，你这样只会激起他的叛逆心理，而且你也得多陪陪他。”
“我知道，我就是看他这样子就控制不住我这爆脾气……唉，不说这个了，”他转头看向谢景淮，问道，“你们以后怎么办，这次搬回来就不准备走了？”
“嗯，我和她妈妈商量了，她以后总归是要在这里长大的，先把她带回来适应适应没什么不好。”
“那也不用这么早啊，”林山海看了眼一旁的谢九思，低声道，“她身体……”
谢景淮苦笑了一下。
“没法治好，想彻底治好只能换。”
“那就换啊。”
“哪有那么简单，她现在就等于是身体里埋着个定时炸弹。”
“那就让孩子这么拖着？”林山海梗了下，心里有火气翻涌。
“医生的意思是，这定时炸弹埋着，可能到她老死也不会爆，如果非要挖出来，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可能就救不过来了。”
“那如果她长大途中就爆了呢？”
“……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
谢景淮不再说话，眼里已经有了疲惫。
在这里她可以不用应付各种冰冷的仪器和检查，可以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交流玩耍，可以去幼儿园去放心大胆的玩，可以……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长大。
如果她的生命将会在未来的某刻终结，那他这个父亲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在回忆起往日的每一个片段时，都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