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抹去桌上的灰,看的心寒,终是明白娘娘对江母的决绝无情,也庆幸娘娘没有对他们手软。
两人翻箱倒柜,把书卷衣物及一些女红都堆进一处,竟没能堆满一箱,于是四目相对,叹息娘娘这十几年来都是过了怎样的苦日子。
“真是个没良心的……”
“好歹也养了十八年,倒是养了个白眼狼……”
“都怪娘,非要急着把她嫁出去,这不,人都踩到我们头上去了。”
屋外细碎的埋怨声不堪入耳,直等他们抬着箱子出门,他们又立即变了个脸色,一双双眼睛看过去,谁都没敢吭气。
快出门时,楚垣自掏腰包,扔给他们四块完整的银锭子,几人忙接到手里,盯钱的眸子都闪着晶莹的光。
等他们出言道谢,楚垣才发话:“拿了这钱,以后就闭上你们的嘴,要是被我听到你们污蔑娘娘,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江母丰盈的身子颤抖不已,谢声中掺杂着惊恐,她忙拉住兄妹二人,一并点头哈腰的说:“明白,明白。”
目送他们二人抬着箱子离开小院,三人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大抵是真的怕了,江兰咬紧唇瓣,把嫉恨跟不满都吞进了肚子里。
躲在自己屋里的江父满目沧桑,把院里发生的事都看了个明白,目睹江母这幅受了惊吓的模样,他忍不住啐了一口痰——活该。
一路无话,才走出巷子口,楚垣就独自把箱子给扛了起来,翠玉觉着这样不好,苦着一张小脸看他。
而楚垣似是看出她的顾虑,于是笑:“不过是个未长开的女娃娃罢了,逞强什么。”
翠玉红了脸,复又想起方才在江家发生的事,果真是不见不知,一见吓一跳。
那些闲言碎语,哪里是亲人会讲出口的话。
“世上怎会有这样心狠的亲人。”
听她叹气,楚垣当即笑道:“你还小,见识少。”
话毕,他收敛起笑意,声音沉了下来。“这样的人太多了。”
就像皇后娘娘,对主子也是这般心狠毒辣。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主子跟娘娘刚用好晚膳,独座桌边各干其事。
门一敲响,两人皆侧目看了过去。
“进来。”商诀展平手上的书卷,这故事正看的精彩,他没空抬眼皮去看是谁。
楚垣推门而进,把肩上扛着的木箱子搁置到角落里,而后告退一声,使着眼色把翠玉一并带出了门。
待门一关,江芙月欢喜的小跑过去,拂去箱上一层薄薄的尘土,而后打开来翻动了几下,里头大都是她从小到大存下的书卷跟玩物,虽盖住了一层灰,但都还是完好的。
听那头淅淅索索的小动静,商诀压低手中看至一半的书册,见她翻的十分起劲,掏出几个圆球出来,咕噜噜的滚到了他脚边。
之后动静更大了,商诀搁下书卷起身靠近,看箱子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一时好奇把弄了几下。
“夫人真是好雅兴。”他把圆球丢进箱中,悠悠叹道。
想他年少时,只有四书五经可以捧读,有时玩一玩孩童的玩物,会挨一顿打,打的多了,他就不想玩了。
思及此,商诀目光一黯,从箱底摸出一只荷包,火红刺目,正中间用金丝绣了“商”字。
他一愣,把荷包展平了看,确实是商字无误。
手里的荷包突然被人拽去,商诀扭头盯紧了旁人,只看她脸上一红,低声喃喃:“我倒是把它忘了。”
这荷包是先前答应给杜公子绣的,只是没绣好,就把它搁置一旁。
听到这话,商诀蓦然脸色一沉,问:“送人的?”
许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问,江芙月握荷包的手抖了三抖,一时哑言,不知如何回答。
看她不语,商诀顿时心生不适,于是又皱眉问她:“送谁?”
“是送杜公子的。”既然想不出什么敷衍的话,江芙月就直言回答了他。
“杜公子?”这三字足以让商诀眼皮一跳,连带着额头都发起痛来。
他眼前突然晃过一张脸,正是那晚在牢中见到的男人。
江芙月看他久久不语,面色阴沉的好似生闷气一般,于是赶紧把荷包扔进箱里,揪了揪他的袖袍:“你怎么了?”
“无事。”商诀起身避开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吃味的甩袖子走人。
江芙月看着门一开一合,心道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夜已深,屋外电闪雷鸣,惊雷从天边滚滚而来,在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走廊上犹如死寂,商诀心烦意乱的来回踱步,最后是沉不住气的,一脚蹬开了地隆房的大门,噼啪一声响,坐在房中吃包子的楚垣被吓得嘴巴一闭。
“主子?你怎么……”他把热包子一收,惊魂未定的打了个哆嗦。
平日最是怕主子这样一声不响的就闯进来,他好歹也是个未娶妻的大男人啊。
商诀跨步而进,目光定在他有些诧异的脸上,冷声吩咐:“等周管事一到,就启程回陵城。”
此后一别就是永远,管他什么公子哥,什么杜公子,全都撇清掉关系。
楚垣怔怔,于是更纳闷了,主子爷今日才说要带娘娘去附近游玩一圈的,怎么说变样就变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