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便闭嘴缄默。
一时只闻风声、雨声、雷声。
半晌后,石泓玉忽道:“你死了吗?倒是放个屁。”
谢敏心中暗暗好笑,却只答道:“没死。”
石泓玉笑出声来,语声朗朗,“今日实在大幸,竟喝了两瓶梨花佳酿。可惜酒醉只能在雨中眠。”
谢敏失笑道:“滕老板这桩买卖可做的冤了。”
石泓玉道:“这人简直不成话,当你和嘻哈二仙动手时,他竟作壁上观,也不出手相帮。”
谢敏叹道:“你石大少岂非也是作壁上观。”
石泓玉道:“臭淫贼,闭嘴。你们斗得如此凶狠,我若贸然出手,你这条小命还有的在吗?”
谢敏道:“正是。”
石泓玉奇道:“难道滕旌不过是浪得虚名,就是筱万坑也比他胆量豪壮几分。”
谢敏道:“滕旌近年名声好响,绝非幸致。”
石泓玉道:“难道是他整日烧菜煮面打算盘,竟将武艺都搁下了。”
谢敏道:“那也未必尽然。只是他每日对着青菜豆腐,更无半分杀气,临敌时只怕再无昔日威风。”
石泓玉默然。
高手过招,最重于心。心已散已乱,毫无半分敢赢的希望,无异于将自己送到别人的刀尖上,这正是学武之人的大悲哀。
石泓
玉身经百战,自然最明白这种心境。
滕旌其实未战已败。
谢敏道:“你引那斗笠人斗了许久,可瞧出来破绽了。”
石泓玉道:“他使得不过是再普通的剑法,武当、昆仑、峨眉,诸多小帮派俱都有。”
谢敏叹道:“看来此人当真有几分古怪。”
石泓玉道:“我瞧得厌烦,便一掌伤了他。”
谢敏问道:“伤势可重?”
石泓玉道:“不过轻伤。他转身便逃,我想瞧你死了没有,所以未追。”
谢敏嗯了一声。
石泓玉道:“剑势辛辣,只可惜太快了。”
谢敏亦道:“若再慢几分,你还能招架得住吗?”
石泓玉笑道:“笑话,天下可有石泓玉挡不住的剑吗?太快了,连他自己都顾此失彼,其势必不可久,这人毕竟太年轻了。”他喃喃说着,仿佛有几分感慨。
练剑之人,多有求快之心,但剑之最高境界,绝非一个快字而已。
快者,犀利之道。
但一个人剑术练至化境时,往往平淡冲和。当快需快,当慢即慢。
石泓玉是剑术名家,谢敏更是武学奇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剑若太快,不过是杀手,杀手虽狠,却失于无情。剑若无情,便只能杀人了,那已沦为下乘。
石泓玉道:“难道咱们两个就如死狗般躺在此处吗?”
谢敏笑道:“只怕不成。”
偶尔来往的行人忽地驻足。
有人惊呼道:“少爷!”
石泓玉、谢敏相视一笑,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好似是给人提起的木偶,更像是山野间的僵尸。
那几人果然骇了一跳,不自主的退了一步。
元葡萄撑了伞,皱眉道:“少爷,谢少爷,如何这般?”
石泓玉道:“是谢敏累了,睡一会儿。”
元葡萄虽镇定,此刻也是哭笑不得。
她身后一人向前道:“石公子、谢公子,楚王府执事蓝恭有礼。”
石泓玉淡然道:“算盘祖蓝管家,失敬了。”
蓝恭躬身道:“不敢,正是小人。”他稳重端凝,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无愧一个恭字。
蓝恭行礼道:“楚王妃请两位过府一叙,小人已备好轿撵。”
谢敏笑道:“有劳蓝先生,不敢当。”
蓝恭道:“公子太客气了。”
若是旁人,初见谢敏、石泓玉二人倒在地上,满身泥泞,如市井无赖,脸上早有鄙夷之色。蓝恭却神色和谨,似乎二人是锦衣华服,正在高堂之上赏雨品茗。
果然石泓玉满身不羁之气,淡淡言语中却有抹不去的相府公子威仪,虽是一身沾泥的湿衣,其富贵睥睨却好似着了皇帝朝服。
而谢敏立在雨中,挺直了身子,双目清亮,坦然迎视众人,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无端的亲切,他体恤悲悯这世上所有的人,对每个人都无比和气,似乎随时准备倾听别人的苦难。
蓝恭瞬目一瞧,暗中轻叹,这是谢敏和石泓玉的气质,是旁人怎样也学不来的举手投足。
他当即笑道:“两位公子真是好雅兴,请上马车,王妃已在府中煮茶相候。”
石泓玉笑道:“劳动王妃大驾,谢敏啊,王妃待你可当真不错。”
谢敏自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眼见蓝恭挥手招来两乘马车,金顶朱漆,四匹白马神骏非凡,虽在雨中,亦昂首轻嘶。
蓝恭道:“二位公子
请,轿中已备好沐汤、干净衣衫,两位请自便。”
谢敏并不客气,掀帘而入。
石泓玉更不答话,与元葡萄自去另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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