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酒(2 / 2)

谢敏道:“古人酿酒,到底不纯,与今之相比其实甚远,惟有杜康所酿之酒,未曾真正传世。相传杜日吟乃是杜康二十一代嫡传子孙,酿酒之技已臻化境,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石泓玉苦笑道:“可惜这老怪物也不知藏在何处,听说他在楼兰,我便去了楼兰找他,连波斯、东瀛都去了,鬼影也没见一个。不对,就是杜日吟也酿不出杜康酒来。这酒几百年前就没了秘方。”

谢敏道:“杜日吟虽酿不出来,难道世上便没有杜康酒了吗?”

石泓玉轻笑道:“他都不成,旁人就更没有指望了。除非,除非。”

谢敏紧问道:“除非什么?”

石泓玉竟鲜有露出紧张神情,小心道:“听人说杜康酒世代相传,至杜日吟还剩得三瓶,一瓶他自己喝了,一瓶和人打架时摔碎在地上,哎,那片地方圆十里酒香醉人半月不去,连鸟雀也醉了。杜日吟如今已年过半百,却膝下无子,这最后一瓶么,是传不下去了,只怕他是要带进棺材去的。我本来要等他死后,呵呵,将那瓶酒挖出来的,谁知。”

谢敏接口:“谁知你虽找不到他,他却久仰你大名,听到了风声,他自然知晓你石大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便将这最后一坛酒藏起来了。”

石泓玉苦笑道:“最糟糕的是就是他总不放心,一天连换好几处,藏来藏去,再过上几年,只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藏在何处了。”

谢敏笑的欢畅,叹道:“正是因为如此,杜康酒方是世间最珍贵的。”

石泓玉叹道:“醉花阴虽然难得,终究还是有半分指望的。杜康酒么?只好等下辈子了。”

谢敏又不住摇首,手指向脚畔的火炉,道:“你若胜了我,便将这壶酒输于你如何?”

石泓玉嗤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

谢敏半躺在房檐上,侧着身子,身上的衣衫滚满了雪粒,他似笑非笑,眼角竟隐有几丝皱纹。

石泓玉少见谢敏神色如此古怪,脑中忽地轰一声响,软倒在房顶上,怔怔的望着灰蒙的天色。他两颊潮红,眼中神态如痴如狂,胸膛憋闷,似乎连大声喘息也不敢。

谢敏忍不住露出一丝忧色,叹道:“痴人。”

石泓玉强抑住心中兴奋,哑声道:“这壶中可是杜康酒,当真是杜康酒?”

谢敏不答,只问他:“你可愿陪我走一局?”

“当然能!”

即使此刻要剁了

石泓玉的双手,他也依旧要下棋的。

名动天下的杜康酒便近在咫尺,石泓玉恨不得将谢敏手中的黑子尽数碾碎了下酒喝。

“不对,不对。”石泓玉掷下棋子连连摇首,“这若是杜康酒,为何我连一丝酒香也没嗅到,谢敏的一张嘴能说出花来,我竟然也信了。”言罢大有苦恼失望之意。

谢敏道:“杜康酒传世近千年,若是酒香可闻,到了现下只怕比白水还要淡了。”

石泓玉立时喜上眉梢道:“有道理。山水说古籍载杜康如水清如冰瑕,无形无质,果然不差。”

谢敏道:“杜康酒一滴醉人三日,埋藏近千年,醇厚无比,所以方用辣烈之烧刀子温煮,化开泥土腥气。”

石泓玉大喜,道:“想不到你竟也懂得酒中奇妙。”

谢敏笑而不语,执子缓落。

石泓玉大皱其眉,喃喃道:“古怪,何时你的棋艺长进这许多。”他手中白子已然沾满了汗,迟迟不敢落下。

谢敏并不着急,仰头看时,白雪漫漫,已在房檐堆了一层,街上的乞丐酒酣饭足后便即渐渐散去,不时抬首向二人行礼。

石泓玉只是蹙眉沉思,于这一切恍然未觉。

渐至薄暮,冬风凛冽,石泓玉额上却沁出一层冷汗来。

谢敏食指轻敲棋秤,悠闲自得。

石泓玉长吁一口气,苦笑道:“谢敏,你把这一壶酒放在我面前,我若是不输于你,才真是没有天理了。”

谢敏失笑道:“方才是谁说太过于执着便会失了本心。”

石泓玉只是摇首,叹道:“凡是若要亲为,才知其中难处。谢敏啊谢敏,你这是故意下了套等我来钻啊。”

谢敏道:“杜康酒货真价实,这却不用你担心。”

石泓玉道:“他若是假的,我或许还有一分能赢的希望。罢了。”他将棋子掷回,竟是弃子认输,“你要我听你一句什么?现下可说了。”他问谢敏,眉宇间已是一副全不在乎的表情。

谢敏不语,身形微动,忽地自房檐跃下。

石泓玉暗自奇怪,随后跟上道:“谢敏,你又弄什么玄虚?”右手一抄,却将杜康酒捞在了怀中。

其时飞雪如织,北风正朔,谢敏便如一只大鸢落在街旁,矮去扶起了地上一人。

此人四十岁年纪,浓眉微须,满面通红,似是要滴出血来,他昏晕在地,身旁却是围了六七人,正自议论纷纷。

石泓玉皱眉问道:“怎生一回事?”

一个十多岁的小厮苦着脸道:“这人两日没吃饭了,今个吃的狠了,撑过去了。”

石泓玉大愕,险些将手中的酒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