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阶阵(2 / 2)

谢敏是个怪人,左倾城更是个怪人。

如此两人相遇,岂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不一时,两人净了手,剥起蟹黄来。

左倾城笑的极是欢愉,道:“古时有位狂人独爱此物,虽隔百年,亦是难得知己。”

谢敏吟道:“一手持蟹黄,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此生。左兄果是雅人。”

左倾城喜道:“正是此事,谢兄果然是我知己。小弟本拟谢兄见了无面之女,心中慌乱,三百七十二阶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谁料谢兄竟如此沉得住气。”

谢敏道:“小弟亦是战战兢兢,因此受之有愧。”

左倾城正色道:“即使无此阵法,谢兄也会步步而来,小弟深感盛情。”

谢敏疏懒一笑,只道:“或许。”

左倾城微露失望之色,旋即道:“杨廷顺已回到府中,尚要谢过谢兄教训。”

谢敏笑道:“这一回小弟却能受得。左兄特意遣他来,便是要小弟出手,小弟又怎敢不从。”

左倾城直视着他,目中泛着幽冷,淡然道:“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谢兄。”

谢兄剥好了蟹黄,放入口中。

“只可惜杨廷顺已死,无法聆听谢兄教诲了。”左倾城轻轻叹息。

谢敏也只有叹息。

谢敏没有下重手,杨廷顺本不该死的。

谢敏的手法精湛,世人公认,他若要砍掉一只蚊子的左腿,就绝不会伤到它的右腿。

谢敏的手甚至能将一根发丝劈成三缕,这

绝不是虚言。

杨廷顺自然比一只蚊子大了很多,所以他绝不会死。

但是杨廷顺确实死了,因为左倾城说他死了,左倾城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更不会对谢敏说谎。

左倾城笑了,笑的妖冶如魅,倾倒了屏风中的江山美人,倾倒了日月星辰,他问:“蟹黄滋味如何?”

谢敏不语。

左倾城笑的更炫目了,仍旧问:“蟹黄滋味如何?”

谢敏还是不语。他也笑了,温柔如水,淡然如玉。

两人手中的酒盏忽地溅出一滴酒,竟碰在了一处,叮咚落在桌上。

左倾城笑叹道:“小弟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不想今日连输了两次”

谢敏衣袖轻拂,已抹去了那滴酒,只道:“左兄太客气了。”

左倾城道:“在下仍要问一句,蟹黄滋味如何?”

谢敏答道:“左兄是痴人,此蟹色浅味淡,入唇舌间其意忽变,曲径通幽处方见世外桃源。小弟嘴虽刁,却也一个字说不出了。”

左倾城殊无得色,问道:“谢兄,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谢敏饮尽杯中酒,道:“若论此品蟹黄,姑苏苑柴先生亦是勉强不得。”

左倾城道:“小弟早知谢兄的舌头尖,定能道出个中玄机。”

谢敏道:“清姑娘的手艺,小弟向来佩服,因此一试便知。”

左倾城微哂道:“清姑娘?谢兄是个怜香之人。”

谢敏失笑道:“她是相府中人,谢敏怎敢不敬。”

左倾城连连摇首,道:“不对,即使街头乞儿,谢兄也不会失了礼数。”

谢敏道:“街头乞儿未欠我钱财,小弟怎能恶言相向。”

左倾城道:“我虽早知道谢兄有不寻常处,不想还是错了。不知谢兄缘何并未上当。”

谢敏笑道:“相府五姝盛名在外,别的不说,但世间却无人能为难他们。”

左倾城撑额道:“好似我确实听过。”

谢敏叹道:“可惜总有人不肯相信,尤其是清姑娘不懂功夫,旁人只道她软弱可欺。”

左倾城笑道:“幸好我从未如此想过。”

谢敏瞧着蟹黄,笑而不语。

左倾城续道:“谢兄已知这是清姑娘的手艺,却并无半分惊惶,小弟贸然偷袭实在不自量力。”

谢敏若有所思的道:“我早已说过,相府五姝是从不需旁人担忧的。”

左倾城扬声道:“果真如此吗?”

谢敏垂首,似是微皱了眉,不过一瞬,又仰起头笑道:“小弟还有一事相问。”

左倾城目光闪动,颇有几分古怪,淡淡的道:“谢兄请说。”语声中有不可察觉的失望和轻蔑。

谢敏安之若素,平静的看着他,道:“这品蟹黄到底是何人所为?”

左倾城手上微颤,杯中清酒略抖,竟险些握不住,他墨蓝色的眸子里忽然绽放出了异样光华。

左倾城终于沉不住气了。

许久许久,左倾城长叹一声道:“谢兄还是瞧出来了。”

谢敏颔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