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躺在了软榻上,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原来谢敏也有倒下的一天,也不过和平常人一样,似乎只是睡着了。
江湖中人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谢敏到底会怎么死去。
谢敏的死竟是如此简单,并非轰轰烈烈的死去,只是在某个荒废的院落,静静的倒在了软榻上,默默的死去。
这实在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茶馆中说书的或许会讲,一代传奇谢敏,客死在冬日的冰雪中。
英雄末路,使人扼腕。
左倾城仔细的看着谢敏,似乎是在看情人一般,目光那么深邃而痴缠。他看了许久许久,方才转过身子,行至满窗月身后,轻叹道:“月儿。”
满窗月身如火烫,颤抖着转身,竟是看向了谢敏,她冷冷的开口,“你杀了他?”
左倾城黯然不语。
满窗月目光所转,又看了几上的酒盏,冷笑道:“错了,是我杀了他。”
左倾城上前,抬手替她拢起额前碎发,柔声道:“你累了,我令人送你回府。”
满窗月忽地拂开他手掌,嗤笑道:“你竟还识得我?”
左倾城嘎声道:“月儿。”语声中有着难掩的痛楚。
满窗月哼道:“新郎官是怕误了吉时么?”
左倾城不再言语,只是立在那儿,看着满窗月,痴痴的看着,似要看老了岁月,看到地老天荒。
满窗月感觉到左倾城灼人的目光,终于望向他。
四目相望,往日种种,还在眼前。
这厢房中,两人曾有多少次这般深情相望,只是如今,人虽是其人,情已不堪。
满窗月忽地避开了他目光,问道:“酒中有毒么?”
左倾城道:“月儿以为,我会
利用你么,会伤害你么?”
满窗月冷笑,看着窗外喜庆,道:“我不知道。”
左倾城痛道:“你竟不信我了。没有,酒中无毒。”
满窗月嘶声道:“那是谁杀了他?”
左倾城微一踌躇,道:“柳莺。”
柳莺杀了谢敏。
早已死去的柳莺。
满窗月骇然而呼,道:“你说什么?”
左倾城道:“我适才的话,你已听到了?”
满窗月皱眉颔首。
左倾城道:“柳莺是最凌厉的一道暗桩。但这道暗桩,却不是用来杀死谢敏的,只因为,这世上无论谁想杀谢敏,都是件太不可能的事情。”
满窗月冷笑道:“可是他已然死了。”
左倾城面上闪过哀色,喃喃道:“死了。是的,死了。柳莺几费周折不过是要在谢敏身上种上冷凝粉。”
满窗月不解,道:“冷凝粉?既是如此,他又为何因救谢敏而死。”
左倾城道:“柳莺是最忠心之人,他并非是因谢兄而死。”
满窗月冷然道:“你把话一次说清楚。”
左倾城似乎也有些许混乱,无论是谁杀了谢敏,总不会太镇静安心的,他沉思半晌,道:“柳莺要死,那是因为他不得不死。一路之上,他定是想尽了许多法子,却始终不能讲冷凝粉种到谢敏身上。”
满窗月奇道:“你怎知他没有法子?”
左倾城露出痛惜之色,叹道:“一个人若能不死时,绝不会自寻死路的。柳莺绝不是轻易就死之人。”
像柳莺这种人,若有一丝存生的希望,也绝不会就死,但若非死不可时,却更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
这是男人的心胸和抱负,女人是永远不会懂得。
满窗月更是疑惑,道:“他死了又有什么用?便能为难谢敏么?”
左倾城痛道:“柳莺在死前吞服了冷凝粉,冷凝粉凝而不散,滞而不化。谢敏将他火化之时,沉在骨中的冷凝粉便会渗出,谢敏一路抱着骨灰,冷凝粉早已被他吸入种在身上。所以,我说,柳莺不得不死。”
满窗月再也忍不住,竟跌倒在地,背上已起了一层冷汗。
如此冷厉决绝,无愧左倾城门下第一人。
满窗月怔了半晌,方道:“冷凝粉是剧毒么,为何到此时方才发作。”
左倾城摇首道:“不。冷凝粉无色无嗅,亦无毒,只是他遇杜康便化毒。便是那壶杜康酒。”
满窗月直直盯着桌上的酒,茫然道:“杜康酒?”
左倾城叹道:“是你们家二姑娘偷来的杜康酒,也是机缘巧合,冷凝粉有朝一日竟真的遇上了杜康酒。”
满窗月更是奇罕,道:“杜康酒一滴醉人,为何我饮了竟丝毫无碍。”
左倾城道:“那是兑了百花蜜的杜康酒。二姑娘偷来的杜康酒不过几滴而已。”
满窗月低眉思索,道:“石大少托付我将杜康酒转给谢敏,没想到月月竟从中做了手脚。”
左倾城颔首道:“大概如此了。”